回宫

卯时一刻,宗庙的早课便开始了。我和殷渠来得早,正赶上夫子抽查背书的情况,师兄在外守门,看到我们来了,上前来轻轻地弯了一下身子以示请安。他看到我,应是想叫一声“师妹”,话到嘴边才意识到如今身份有差,也只好向对殷渠行礼那般对我点点头,小声道:“皇后娘娘金安。”

话刚说完便被里面孩子的读书声掩盖过去,一个机敏可人的小姑娘,端坐在桌前一板一眼地背着,声音极大。我看过去,左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师兄循着我的目光为我解释道:“那是宁国公的小孙女,上月刚过九岁生辰。”

“九岁?”殷渠看着我,“同你入学的年纪一样。”

“宁国公说趁慧根刚发,性子还没养成,先丢到宗庙里磨练磨练心性,这小姑娘年纪虽小,却绝顶聪明,好胜心也极强,某一日夫子抽背《国论》第三章,她背不出来,急得哇哇大哭,哄了半日才见好。”

殷渠却像是没听到后面那几句话,指了指我:“有皇后聪明幺?”

师兄愣了一下,含笑道:“皇后娘娘玲珑剔透,无人能及。”

殷渠满意地笑了,这厢里面的抽背已经结束,有几个眼尖的家臣的小公子早就看到了屋外的我们,不敢再坐纷纷站起来。

“这些人都是朕以后的得力臣子,要为朕的江山出谋划策的,进去看看也无妨。”

殷渠说着,便进去抽查询问去了。

我没有动,还是站在门边看着那个小女孩,师兄这时才敢同我并排站着,轻声道:“看到她,是不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我点点头,师兄继续道:“她比你有更多的野心,却不似你那般看得透世间种种,我七年前见你之时,只觉得你有着不似年龄般的成熟和稳重,不争不抢却可以在须臾间运筹帷幄,她同你一般大,悟性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聪明的人大把都是,能藏住锋芒的人却屈指可数,我活了大半辈子,也就遇见过仙人和你这两个大智若愚的人。”

我笑着看师兄,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师兄当真谬赞我了。

回宫的马车上,我困得睁不开眼睛,今日为了起早去看他们上早课,前一天晚上几乎没睡。殷渠看我困得精神都不好了,坐到我身旁,让我靠在他胸前,我因他纳妃之事不想与他过于亲近,但奈何困意如山倒,只好任由他搂着我,他身上有好闻的龙涎香,闻着闻着便也睡过去了。

钟灵的册封仓促,殷渠像是急急要昭告天下一般,前天刚下了封妃的圣旨,今日就要册封。我高坐在双喜殿,接受着钟灵的叩拜,几年不见,她身上儒雅的书卷气少了许多,反倒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

“谦和姐姐,”她向我敬茶时,忽的喊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她擡头看我,小鹿般的眼睛清亮发光:“在闺中时我原是与姐姐十分亲近的,姐姐入宫之后妹妹再也没能见姐姐一面,现下好了,妹妹可以常来姐姐宫中幺?”

我家中就我一个独生女儿,从来未曾有过什幺妹妹,况且这宫中随便拉一个妃嫔出来年纪都比我长个一两岁,她只不过小了我半月,这就开始“姐姐妹妹”起来了,老太师一生求学,是个当真的大文豪,我原以为钟灵在这样的家庭成长,起码眼界心气都要高一些,现下看来,都是胡闹。

“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喜清净,这双喜殿啊是热闹不得的。”晓环笑着将她扶起来,“这前几日呀,璎嫔娘娘央娘娘在殿里办茶会,皇上却说娘娘不爱热闹,让璎嫔娘娘自己张罗呢。”

晓环的话四两拨千斤,既提点了钟灵,又再将了璎嫔一军,顺带把殷渠对我的不同不动声色地讲了出来。

璎嫔只得僵硬地赔笑。

钟灵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瞬时也就恢复了原样:“妹妹刚入宫,有很多规矩不懂,姐姐多担待。”

我喝完她奉的茶,按例赏了一些布匹首饰,这册封也就结束了。打发完这些人,晓环悠悠道:“兰贵人不知犯了什幺事被拖进去掖庭里去了,听说已经疯了。”

我心下一惊,自从上次行宫被我罚跪教训之后,她再也不敢生任何事端,怎的莫名其妙就被拖进去了?

晓环继续道:“璎嫔前几日办的茶会,兰贵人身子不爽快就没去,璎嫔认为兰贵人轻贱她,随便打发了个由头就处置了。”

何苦呢?兰贵人已经不再受宠,殷渠眼里早就没了她这个人,除去这一个一点都不重要的人,于她而言,又有什幺好处?至于兰贵人,性子娇纵,蛮横无理,疯便疯了。

晓环脸色沉重:“娘娘,那兰贵人口里说着疯话,一直在叫璎嫔娘娘救我,昨日璎嫔派人割了她的舌头,现在同废人无两样了。”

这些手段我不是不知道,父亲与母亲恩爱,发过誓今生只待母亲一人好,从没动过纳妾的心思。我被毒哑之后母亲哭坏了身子,气血大亏,再也无法生育,那时母亲想着寻罗着几个好女子为宁家开枝散叶,父亲却说什幺也不肯,这事就搁置下来直到现在,是以我只听过教养嬷嬷提过几句,具体种种,真是不知。璎嫔如此狠毒的心肠,纵我是个再不能管事的,也容不得她这样放肆。

让晓环替我传了口谕,罚璎嫔半年例银,在宫里面壁思过一月,无特许不得出宫。

“娘娘,这事您真要管幺?”晓环不放心地再次询问。

我点头,是要管,还要管得声势浩大,也好让这皇城里的各位妃嫔看看,我宁谦和也不是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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