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子宥奚,生为神,性恶,暴戾,祸伤无辜……幽囚于天池,年岁万矣,复出,性无改……虽神女初躬请罚惩……自此日,降下凡界,生世受活劫之困,三千世不得善终。”
咔嚓——
破天之势,雷霆万钧袭下,负手而跪的男子没有丝毫的反应,他眼中黯淡无光,宛如失去了对世间所有的眷恋,在宥初消逝的一刻完全灰暗殆尽。
“等着我……”
灼烈魂魄的痛苦令宥奚唇齿发颤,他闭上眼,一点点地感受自己的肉身分崩离析,迅速地化为一抹灰烬,魂魄却始终叫嚣着去往那个寄托着他所有爱恋的远方。
只要是有她的地方,就不会是地狱……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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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涯界,独立于天人地三界之外,兽禽皆有灵,不与外同……有称宥氏族人长隐居于其地,奉神谕不出,秘诡似桃源圣地。”
国子监规整严拘的书堂中,断续传出女子温雅的诵读声,每每讲授到晦涩难懂之处,都会耐心停顿,解答天真好奇的稚童提出的问题——
“西席,请问西席去到过苍涯界吗?”
总角稚龄,始终是那锦服华袍遮盖不住不谙世事的纯洁天真,明眸皓齿的男童坐在她的右侧,明明很想亲近西席又害怕越矩而冒犯。
站起来也不过小小一只,他鼓着肉嘟嘟的脸蛋,眼睛乌黑澄亮,依稀可以窥见及冠后的风华。
座上垂衣授道的女子淡淡一笑,在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纯净眼睛中轻摇头叹息,回答道:“未曾。”
煦和的春光半透过西窗,层层浸入半开放的堂室间,敞亮开明的空间徜徉着沉雅的书墨气,风动而纷乱的落花唯恐惊扰那位静坐席案前的女子。
如居沧海碧穹深处,日月星辰与她同行,世俗多少欲望纷杂,都无法黯淡她眼中的半点澈彩。
“芈之,”宥初将书卷阖起,笑言如丽阳,道:“等你年长,若心仍向往,自行一探方知虚实。”
此番笑靥琼琼,无疑最消磨人志,偏偏她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时是最为清冷,高不可攀,若有幸得见她半点欣然,如浸温酒,浮生纵情覆痴迷。
世间对男子多束缚,尤其贵族男儿,前朝皆有《男诫》《十训》等等,楼毕立国以来,虽受番邦影响,风气更为开放,国子监也开放了男女共课,以男子为主的诗谈会也在上层贵族圈内盛行一时……
但也仅限于此,朝堂之地从根本上断绝了男子参与的途往,婚制仍以一妻一夫多侍为主,未到完全平等的地位——
至少对于男子来说,未出嫁前,是以家族,父兄为重;婚嫁之后,则以夫为重,温良淑德为本。
离祖远游,于女子是为美谈,于男子则多称不孝。
偏偏楼毕至高学府国子监主持——宥初,却能够如此轻言细语地鼓励座下的幼子去追寻心之所愿,她似乎万里远的苍穹,包罗天下,仁慈而宽和,始终有日月星辰指引迷途人的方向。
她仿佛降落在凡世的神祗,赐予笼中人自由。
“西席……”沐浴在春阳之下,楼芈之感觉有什幺无形的东西慢慢地攥紧了他的心脏,温暖而缱绻,让他眷恋得不愿挣扎,一点点陷落,无意识地呢喃着对方的名字:“西席……”
“嗯。”
醉人而不自知,宥初始终如传言中的神秘不测,通知天理,她合上书卷,平静地注视着座下的每一位学童,无论他们性别,出身高低,性格秉性,都一视同仁。
“匆匆一生,何必在意闲言碎语?为心之所向,为信之真理……”她挥摆衣袂立若挺松,温和的目光落在每一位学子身上,说道:“纵千万人,吾往矣。”
无人知晓,多年以后在楼毕名声鹊起诸多名秀,曾经是坐在太学堂中的小儿中一员,始终深刻地记得那名女子的眼神,是天穹包罗万有,星月熠熠,旭日灼心。
作者的话:这部分要不要暂时让男主分开几个身体,然后修罗场呢?求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