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京里下了场雨,水渍残留在地上,骡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声,却轻快而又平稳,规矩得像人一般,这便是大明的畜生。
骡子稳妥踏实地前进,天还未泛青,一行行骡车前便挂着灯了,直从东巷排到西巷,颇有些浩荡的气势。
胡韫的车架走在了最后头。
最前面的是各位妃子的近亲,中间的是前三年落选的淑女,到了最后才是她们这些今年才参选的,这些稚嫩的花儿——被紫禁城的风卷来,最后落得个什幺下场,只得看降临的是雨露还是雷霆 了。
骡车金玉其中,车内极大,约能坐下四人。每辆车摆着红木桌,桌上雕了细致的西番莲,燃着细细的果香,看着倒真有些闲情逸致。
太阳正要落未落,便到达了神武门外。殿宇巍峨,宫墙高耸。城上糊着红赭硬泥,四方砌着汉白玉石。上檐悬蓝底鎏金铜字“神武门”华带匾。
车行到城墙,也不多作停留,又到了一处角门前,一行浩荡的队伍便停下了。车里的姑娘们也一个个从窄矮的门里钻了出去。
待仔细一看,神武门檐下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拨女官,穿着绛色的宫衣,不怒自威。一见众人下了车,便走了过来,拿着名册核对淑女身份。
胡韫因着车驾排在最后,最晚才核对完。松枝被早秋的凉风吹得沙沙作响,神武门外已经没有多少淑女等候了。月光先照在胡韫的裙上,这是一条崭新的暗折枝花裙,裙边绣满了白罗,然后是中规中矩的翡翠配饰,最后才是一张少女秀静的脸。
一个细眼灰衣的宫女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瞅着她的眼,道:“胡淑女,奴婢名叫小玉,这几日便服侍您了。奴才现在带您去住的地方瞧瞧。”
胡韫点了点头,紧紧地跟着这个小宫女。也不知穿了多少回廊,踏了多少石砖,才走到一所宫外。
储秀宫。
小宫女停了下来,扶着胡韫踏了进去。又不知拐了多少弯,走到了一处偏殿。胡蕴擡头,猗兰馆三个字映入眼帘。
虽说是偏殿,但也秀气精致。
四个淑女一个院,一个淑女一间屋。胡韫到时,其它三个屋早已紧闭。 待走自己那间屋,才发现屋内早已掌上了灯。
处处妥帖谨慎,果然是紫禁城。
胡韫按下心里的感叹,四处看了看,却是再精美秀丽,经过一日的奔波也无甚兴趣了。于是略略梳洗后,便卧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