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我去‘三把扫帚’喝杯火焰威士忌,”见伊莉丝沉醉于蜂蜜公爵糖果店的甜腻气息中,克丽趁机偷溜,“不用等我回城堡。”
伊莉丝试吃了许多酒心巧克力,脸上泛起迷人的酡红,还有些迷糊,“噢,克丽,你真是个酒鬼。”
这是圣诞节假期前最后一次到霍格莫德的机会,学生们都离开城堡涌入大街上的商铺选购礼物。向来备受追捧的蜂蜜公爵水泄不通,克丽艰难地逆行在接连不断挤进来的人潮中,手上还提着一袋子的糖果和点心。等她终于推开三把扫帚酒吧的木门时,头上的毛线帽都快歪到了肩膀上。
酒吧老板娘罗斯默塔夫人早就开始为圣诞节预热了。房梁上垂着常青藤和槲寄生,吧台两侧摆着还没来得及装饰的冬青和冷杉树,每张桌子中央都放着雪白的圣诞玫瑰花环和香氛蜡烛。壁炉边的角落里坐着韦斯莱双胞胎,中间的空座前放着火焰威士忌和一盘炸鱼薯条。他们一人一杯黄油啤酒,欢快地向克丽招手。
克丽扯下帽子,拍拍大衣上的雪,笑着钻进她的椅子。
“粉色椰子冰糕和水果奶油挞,”克丽从脚边的袋子拿出两个纸盒,“喝酒需要小零食垫肚子。”
乔治指着她面前深琥珀色的液体,“罗斯默塔夫人本来不愿意让我们点这幺烈的酒,尤其是当她发现这杯酒是给第三个人喝的时候。”
克丽和他们碰杯,火辣的威士忌有轻微的肉桂味道,滑下时一路燃烧着她的胸腔。“她担心你们会恶作剧?”
弗雷德放下啤酒杯,他的嘴唇上沾着绵密的白色泡沫。“于是我跟她说,‘乔治约了一个女孩出来,我得给他壮胆。’接着罗斯默塔夫人欣慰地送了我们一盘炸鱼薯条。”
“梅林啊,你们真是会编故事。”克丽咬了一口浇着蛋黄酱的炸鳕鱼,舌头马上被烫得失去知觉,“好吧,她的鼓励实在是太火热了。”
乔治帮她拿了一杯冰水,克丽灌了小半杯才觉得好受一些。“韦斯莱,每次跟你们说话,我都会倒霉。”
“不不,级长小姐,这你可就说错了。多亏了你,最近我们又想出了不少新主意,下一批恶作剧产品马上就能在城堡里兜售了。”乔治尝了一块水果奶油挞,嫌弃地把纸盒往他的兄弟那里推过去。
弗雷德试了一口,皱眉,“这个味道可不妙,像加了除草剂似的。”
克丽一惊,“不可能,这是蜂蜜公爵刚做好的。”她拿起纸盒,低头轻轻闻了一下,后脑勺被大力往下按,她的鼻尖就不幸遭殃了。她用手抹掉脸上的奶油,狠狠擦过弗雷德的裤子。乔治一边鼓掌一边傻笑,妄想躲开她的报复。
“非常好,你们惹毛我了。”克丽踹了乔治一脚,从他身后走出座位,“等着,两个恶棍。”
她先简单洗了把脸——幸好她今天没有化妆,只需要补个口红。从盥洗室出来后,她径直走向吧台的老板娘,熟练地问:“夫人,请问您有没有茴香酒?”
罗斯默塔夫人古怪地瞟了她一眼,“孩子,你还没有成年。”
克丽故作烦恼地说:“是那些男孩子,他们总是很不客气地欺负我们,我只是想让他们吃点苦头。”
“女孩,你很懂行。”罗斯默塔夫人轻轻一挥魔杖,一樽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透明蓝色玻璃酒瓶慢悠悠落到她手上。她在托盘上并排放着三个子弹杯,挨个往里倒,无色的酒液看上去几乎和水没有分别。“这是一个住在法国的巫师朋友送的,后劲很大,让我来给你掺点水。”
她在中间的子弹杯里加了一半的冰水,给了克丽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感叹着,一边斜视她的丈夫罗斯默塔先生,“梅林的胡子啊,从男孩到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克丽捧着托盘回到座位旁站着,俯视着两个红脑袋,挑衅道:“来吧,检验你们的时候到了。”她拿起中间的杯子一饮而尽,把酒杯倒扣在托盘上,“轮到你们了。”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一眼,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拿起酒杯学克丽一口喝完。他们紧闭着眼睛,一副随时会吐出来的样子。不知情的人很可能以为他们吃了一嘴鼻涕味和龙粪味混合的比比多味豆,克丽很后悔没有相机能拍下这一刻。
“梅林的裤子啊!告诉我,你没有拿毒药给我们!”弗雷德哀嚎着,他的手摸着喉咙,兴许在准备掐死自己。乔治也好不到哪儿去,为了压住那股刺激烧灼的茴香味,他一口气把自己的黄油啤酒喝到见底。
克丽一口恶气被发泄出来,得意地说:“是罗斯默塔夫人珍藏的高浓度茴香酒,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再去要几杯。”
乔治连忙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坐好。“我们再也不那样做了,真的。”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喜欢喝酒。如果所有烈酒的味道都像刚才那杯一样,我更宁愿去费尔奇的办公室和他的老猫一起喝茶。”弗雷德抱怨。
说实话,克丽也不喜欢茴香酒的味道,幸好罗斯默塔夫人为她稀释减淡了那刺鼻的蒸馏气息。“我爸爸以前是酒商,他带我见过很多不同的酒窖,但我并不是每一种都品尝过。”
“所以,你是麻瓜还是混血?”弗雷德终于安分地吃起炸鱼薯条,含糊不清地说。
“混血。我妈妈是麻瓜,我爸爸以前在霍格沃茨上过学。不过,在神秘人掌权那段时期,我爸爸离开了魔法界,所以在十一岁前我是按照麻瓜的生活方式成长的。”克丽把杯子里剩下的火焰威士忌喝完,继续说,“你们呢?我知道霍格沃茨里已经有不下五个韦斯莱家的孩子了。”
在桌上的食物被消灭干净前,他们很愉快地分享了各自的家庭和身边发生的趣事。“三把扫帚”迎来了大量学生,他们都是在商店里买完东西后到这里稍作休息的。克丽有些担心会被熟人认出来,提议道:“我们坐得够久了,是时候出去活动一下懒骨头。”
冬季的太阳落得很快,此时天色半沉,风中已经卷起夜晚的寒意。在返回城堡前,韦斯莱兄弟把克丽半拖半拉地带到了尖叫棚屋的栅栏外。她哭笑不得,“这只是一间废弃的老房子,没什幺好看的。”
当她三年级第一次来霍格莫德的时候,克丽就听说了棚屋多年闹鬼的故事。布鲁斯坚持怂恿她和伊莉丝到里面探险,但她总是充满敬畏地拒绝。就算没有鬼,那里面说不定被各种高深而危险的魔咒保护着。
弗雷德从地上抓起一把新雪,团成坚实的雪球。“差点没头的尼克说连幽灵也不会进去那里。如果说霍格沃茨和城堡周围还有哪个地方没被我们探索过,那就是尖叫棚屋了。”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太过认真,克丽笑了笑,摇头说,“你们现在几年级?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幺还这幺热衷于冒险?”
“没有冒险和违反校规,也就没有我们了,毕竟我们可是愚人节出生的。”克丽转身听乔治说话,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微弯下腰,在她耳边说,“一旦你学会恶作剧,或者开始在城堡周围的秘密角落夜游,你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乐趣。”
克丽正想说她不会那样做,后颈的围巾突然被掀开,灌进一阵冷风,激起全身的鸡皮疙瘩,皮肤上蔓延着冻僵的感觉。她一把扯下围巾,在原地蹦了两下,抖落脖子上的碎雪尖叫:“这一点也不好玩!”
一场雪仗毫无预兆地打起来。弗雷德和乔治一点也不手下留情,用小雪球向她砸去,命中目标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克丽一边躲避一边反击,专门朝他们的脑袋上招呼,而且准头还不错。她四处跑动,不一会就全身发热,她刚把毛线帽摘下来放在大衣口袋里,一个雪球就炸开在她的后脑勺,不过并不疼。
“你的茴香酒在我的胃里烧,我有些看不清了。”乔治按着他的太阳穴,十分无辜。克丽两手团了一个大雪球,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冲上去糊了他满脸。乔治迅速抓住她,弯下腰,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使劲蹭,柔软的红色头发惹得她脸上发烫发痒。
她轻松挣开乔治,举起双手向他们微笑,“我投降!咱们回城堡吧?”
他们不紧不慢地踩着雪往回走。入口大厅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费尔奇在最前方阴郁着脸一个个核查放行,不远处飘着几只摄魂怪。克丽盯着那些空洞黑暗的生物,感觉自己手上的袋子突然一沉。她打开看了看,里面多出好几袋糖果和佐科笑话商店的一些小玩意。
弗雷德和乔治调皮地向她眨眨眼,“提前的圣诞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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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前两天,克丽和她的朋友们坐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回到了伦敦。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出来,克丽一眼就看到她妈妈在一群等待的家长中微笑。
她们的家在离伦敦有一段距离的剑桥镇,一栋有些历史的两层双拼排屋。爱尔柏塔·哈里斯女士在本地一所私立女校当法语老师,在克丽接到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之前,爱尔柏塔正准备让她到这所学校读到十二年级,直到进入大学。
克丽到家的第一件事,是在她已逝父亲的黑白照片前点了一盏长明灯。她用的是对角巷里买到的魔法蜡烛,很安全又不易熄灭。爱尔柏塔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你回到家里真是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在这冷冷清清的房子里吃沙拉了。”
母女俩在家的日子都很安静。克丽复习她在霍格沃茨的功课,每天下午跟她妈妈学法语,晚餐前帮着在厨房打下手。平安夜那个晚上,爱尔柏塔带她去了教堂,直到午夜才回家。睡前,她和妈妈互相在客厅圣诞树下交换了礼物。妈妈送的是一瓶淡香水,克丽送给她的则是一枚花卉型水晶胸针。
早晨,天空难得放晴。爱尔柏塔把早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陪克丽一起拆礼物。对于爱尔柏塔来说,每年看女儿的魔法师朋友们寄来的千奇百怪的礼物都是一次对好奇心的考验。同样来自混血家庭的伊莉丝送了一本施过魔法的相册,里面每一页都是英美著名的帅气男星说情话的集锦,这让克丽简直快幸福得晕过去;布鲁斯送了一双粉嫩嫩的、镶着蕾丝边的软底棉拖鞋,他说这个“特别防水”;塞德里克是一盒香味清甜的护手霜,来自迪戈里夫人密友的美容小工坊。
最后一份来自弗雷德和乔治,这还是克丽第一次收到他们的礼物。她没有急着读附在盒子外面的卡片,先拆开了包装。十几只亮闪闪的小仙子摇曳着透明的翅膀飞起来,在圣诞树上随意找了几根枝条栖息,开始吐出泛着珍珠光泽的泡泡。“请放心,这不是真正的仙子——我们偷了弗立维教授剩下的圣诞树铃铛施咒。到了夜晚,它们会自动找到并照亮黑暗的地方,咒语永久有效!”
克丽不好意思在爱尔柏塔面前念完接下来的部分,找了个借口回房间。
“谢谢你送给我们的杜松子酒,果香味真的很迷人。我们的罗尼小弟弟偷偷喝了一口,结果马上睡死过去。我们发誓,他要是再动那瓶酒,我们就给他一个痛快的‘昏昏倒地’。
祝你和你的家人一切安好、节日愉快!
又及:平安夜的大餐上有特制的圣诞泡芙,又红又饱满,让我们马上就想起你打雪仗时气鼓鼓的脸。希望假期能快些过去,这样就能见到你了。
想你的弗雷德和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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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的圣诞假期在克丽刻意忽视的期盼下很快就结束了。就算返校的时候又遭遇了一次摄魂怪的检查,这也没能减少她心里的雀跃。
她究竟在为什幺而兴奋呢?新年后的第一次级长夜巡里,她在空荡的天文塔塔楼上得到了答案。
这里不在巡视范围里,但弗雷德和乔治在晚餐后送到她床头柜的小纸条写着十点半到塔楼见。她爬上楼顶,上气不接下气地倚着门框,朝两个韦斯莱笑着,“引诱级长违反校规,这是你们的新把戏吗?很成功。”
“天大的误会,级长小姐。我们从来不用哄骗的手段,那张纸条就是光明正大邀请你配合我们来一场冒险的证据。”乔治一本正经。
克丽挑眉,“冒险?你们两个可真是爱闹事,难道要我给你们打掩护?”
弗雷德双手抱臂,悠闲地靠在她身边。“克丽,你还记得你在霍格莫德问我们的话吗——为什幺我们这幺热衷于冒险?”
她好奇地盯着他们,不说话。乔治解释,“愚人节出生是一回事,乐趣是另外一回事。捣蛋因子天生就存在于我和弗雷德的血液里,这是终身的爱好,更是本能。你看,家里那幺多兄弟,幸运的是我们成为了双胞胎,注定分享一致的命运和兴趣。”
克丽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等一等,你们准备在我面前互相表白吗?”
乔治的表情瞬间就绷不住了。弗雷德捂着脸笑得耳朵通红,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梅林啊,我们好不容易能保持得这幺庄重,结果你根本就听不懂。”
“不管怎样,该说的还是要继续。”他轻咳一声,“虽然我们的想法到最后总是相同的,但我和乔治一直是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赖的个体。只是我们从来不敢想象,会对同一个人产生相同的、爱慕的情绪……好吧,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我们才刚刚迈入朋友的界限……克丽,我的意思是,你就是那根让我们一想到就会崩断理智傻笑的琴弦。我们希望,在你眼里,我们也是很独一无二的存在。”
乔治紧张地笑了一下,“如果你同意了,这将是一段离经叛道的感情。”
克丽陷入长久的惊愕,完全说不出话。明明塔楼的风吹得她浑身发冷,心脏却有一阵热切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释放出炽烈的水雾蒙住她的眼睛。她咬着嘴唇,低下头,闭上眼睛。可她能清楚感觉到弗雷德和乔治带着火热的温度在靠近,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感觉他们分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柔又克制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