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周一,赵尤今又准时出现在药谷。

秘书前来汇报,司闻听完,答应一声。这次,没说不见。

秘书懂了,出门安置赵尤今。

司闻把外贸合同依次签完。算了下到今天,赵尤今光是违约金就赔了多少。

赵尤今被引到会客厅。

秘书给她倒杯凉茶,出去了。

她坐在沙发上,戴着棒球帽,眼镜,口罩,穿着大夹克,捂得严实。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一定不用在这里如坐针毡。

手里人、合作伙伴把本都搭给了她,现在还没起诉她都算是仁义,她断不敢再冲他们开口。

她的身体,只有在彼此相安无事时,才能对那群男人产生诱惑。

确实。

他们都是被社会磋磨的人,风里雨里都有经历,钱早就超过其他欲求占领思想高地。

有了钱,自然就有了女人,各种各样的女人,对赵尤今脱裤子,也无外乎是她庞大的关系网可以给他们带来利益,以及她身份地位可以为他们提供便利。

不然脑子有病去操一个五十岁的整容怪。就算有人一时被她的风情和勾人手段迷住眼,也不愿意长久面对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脸。

这回,赵尤今用了她一半的关系,做了这笔生意,本来到港就能有成翻的收益,这帮人都能沾光赚上一笔,却忽略了海盗这个从不在任何人计划里的群体。

她的关系网里,跟她合作的,全赔,没跟她合作的,都不愿意对她施以援手。

她的关系网外,除了东升制药,还有几家小型制药公司,却好像是跟司闻通了气,一样把她拒之门外。她都觉得可笑,这帮人以为自己是什幺人物?要不是她有难处,她会看他们一眼?

忘了以前怎幺跟条狗一样跪在她眼前求她拉一把了?不知好歹的东西。

等她这一遭熬过去,这些落井下石的人,她一定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

喝着东升制药清冽的茶水,她眼渐渐眯起。

司闻是在她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过来的,外形一如赌场初见,可对他的印象已经不是对一个迷人的男人了。她觉得他的本来面目远比他对那服务生时,还令人生怖。

他进门,坐在中央位,秘书给他拿了瓶水。玻璃瓶,没有商标和包装纸,看不出品牌。

赵尤今不想跟他扯皮没用的废话,不等他开口,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司先生可以救命吗?不,不是可以。求司先生救救我!”

她犹如一条丧家之犬,已经全无第一次见面的高高在上,和优越感。

司闻没说话,只是喝口水。

喉结鼓动,撑起颈部线条,他像可卡因,一次注射,一次成瘾。

赵尤今多淫荡啊,泥菩萨过江了,还能对他这模样湿了裤裆。

她夹紧腿,咬着牙跪伏在司闻腿上:“求求你!我知道我要的货你都有!”

司闻把玻璃瓶放下,一脚踹过去,踹在她肩窝。

赵尤今受力后仰,脊梁磕在矮桌上。

她倒吸一口凉气,咬肌绷紧,眼里的恐惧迅速蔓延。

很疼,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多年来,她一直是被供奉在心尖上的人,无论是谁,无论何等地位,都只有给她提鞋的份。

这与她在司闻跟前的处境形成巨大落差。她很疼。

司闻面无表情:“你也配。”

赵尤今强压下恐惧,说尽好话:“只要你能救我,你随便开条件,随便。只要你开得出来。”

司闻没答,说:“把帽子、眼镜摘了。”

赵尤今照做,却不敢抱一点侥幸。既然她的影响力他不在乎,那也不会在乎她这张脸。就算她后天弄得再漂亮,也不比他包的那个小妓女,她知道。

她脸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好像有发炎化脓过,确实比周烟那道重多了。

司闻对他这作品不算满意,把那半瓶水泼在伤口上。

那伤口似乎愈合了,他以为他会看到皮开肉绽,结果没有,这可不好。

赵尤今被泼了一脸水,当时那一下,她猛提一口气,身子惯性往后仰。

司闻把桌上烟拿过来,点燃,捏着烟抽一口,他看向烟头那一点猩红。

赵尤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等她反应过来,司闻的烟已经点在她脸上的伤口。

她惊叫,伸手摸脸,却不敢碰到,她不知道她的脸现在是什幺样,她不敢碰,踢腾着腿直往后退,退到矮桌跟前,她人停住,脚却没停,还在踢腾着。

司闻仍还觉得不过瘾。

他从冰箱里又拿了一瓶水,走到赵尤今跟前。

赵尤今怕极了,玩命一样躲。

司闻只是踩住她脚,就已经踩断她所有后路。

赵尤今跪下来,给他磕头,:“对不起!我不该去找周烟!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我该死!我该五马分尸!我该死!我该死!”

很快,额头就磕破了皮,殷红一片。

司闻没有半分怜悯,仍把水泼过去。

赵尤今刚被烟头烫过的脸又沾上水,仰头大叫,叫得撕心裂肺,听起来惨绝人寰。

司闻才刚尝到点乐趣,只是一个人享受这种愉快就只有一份愉快,不能加倍,要是有人一起,就不是了。他扔了玻璃瓶,又坐下来,说:“随便我开条件?只要我开得出来?”

赵尤今这脸都废了,还有什幺不能做?

她忍着莫大痛苦,点点头。虽然目前的她很难排除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答应的——她口水直流,混合着眼泪、鼻涕,顺着嘴角流延,拉起长丝,垂挂在下巴。

“周四广南庵,一个人来。”

赵尤今擡眼看他,脸在抖,牙齿在打颤:“你……就会……给我……货吗?”

司闻看都不想看她,答得敷衍:“当然。”

赵尤今想信,却不敢信,豁出命去提要求:“可以……签……合同……吗?”

司闻叫来秘书,让她去拿一只录音笔,按照他要求录一段话给赵尤今。

秘书拿来,按照司闻吩咐,点开开关,对收音话筒说:“东升制药在周四之后会赠与赵尤今女士药单上药物若干,前提赵女士要在周四时赴约。”

录完,司闻擡擡下巴,秘书会意,把录音笔交给赵尤今。

赵尤今觉得这东西信服力不够:“不是你录,我不敢拿。”

秘书给她解释:“药品不是我承诺您的,是我代表东升制药承诺您的,所以开头我就说了东升制药,而不是我的名字。”

赵尤今智商一般,做生意都够呛,何况玩手腕,她甚至不如她背后那些男人。秘书这番话,轻而易举说服了她。

送走赵尤今,秘书折回,站在司闻跟前:“司先生。”

司闻整理两下袖口:“病情控制住了。”

秘书张张嘴,又合上,只说了四个字:“谢谢先生。”

司闻:“去吧。”

秘书转身离开。

出了门,她打一阵软腿,手扶住墙面。

秘书的母亲乳腺癌二期,癌性肿块已扩散至淋巴等部位。她要靠司闻才能保她妈的命,司闻也因为有她妈在手,永远不用担心她会背叛。

不止是她,东升制药所有直接跟司闻接触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把柄、软肋在他手里。

他却美曰其名体恤下属,让他们直接跟他接触,是让他们接触到东升制药的核心,是给予他们的信任,是给努力上进的员工福利。

这就是司闻,他不信人心。

他只信利益驱使下的忠诚。

其实不光用人,就连做项目,他都能分开好几个步骤,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各分一部分,他掌握所有进度,来做最后敲定。

这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也幸好他只是个商人。

秘书自以为是地想。

*

糖果夜总会。

周烟洗完澡,回到更衣间。头发还没干,湿漉漉铺满脊梁。红裙子胜火,细吊带挂在肩膀。胸罩没穿,两点若隐若现。

新来的经理进来安排小姐晚上坐台,进门就被那身红吸引了目光。

以前他来糖果,还是以顾客的身份,那时候糖果就不缺穿红的小姐,也不缺跟周烟一样白的女人,可就是不如她穿。

糖果几个头牌,个个惊艳绝伦,也一身本事,顶多双商不太高,可他仍喜欢跟她们聊天,人嘛,都肤浅,喜欢美的。

但没有一个,能跟周烟似的,让他有性冲动,周烟这女人很绝,看久了会不自觉的口干舌燥。

短短两句话,他说了十分钟,就为多看一会周烟。

她涂口红时嘴微微翘起,好像涂出了唇形,她伸出一根小拇指,轻轻擦。

他吞咽口水,收回眼来:“那什幺,就这些。晚上302以后的六个包厢我负责,有问题找我。穿什幺衣裳我发群里了,丝袜记得买便宜的,五块钱一双的就行。买质量太好的撕都撕不开,碰上脾气好老板也就算了,碰上脾气不好的一准儿打得你们鼻青脸肿的。”

有个刚入行的小姐不怕:“咱糖果不是对闹事的一律报警处理?我听咱们老人说的。”

经理说:“他打了你,报警又能挽回什幺?他赔给你五千、一万,你不还是脸花了?”

她哼唧两句,噘噘嘴,手指卷起头发。

经理说完,走到周烟跟前:“周烟你晚上还是等大包,有老板来你就跟高经理那一组进去。”

周烟答应。

经理却没走,又说:“高经理那几个大包都肥,机灵点,捞多少小费都是你的。”

后头有不乐意的了:“凭什幺?我们拿小费都得被抽成,她凭什幺不用?”

经理耳朵一红,忙解释:“耳朵还挺尖,这都听见了。我这说法只是鼓励你们多争取小费,怎幺可能都是你们的?你们不行,周烟也不行。只是鼓励,懂吗?”

几个小姐这才消停。

经理扭头再看周烟,她还是不咸不淡的态度,募得添了一抹烦躁,真他妈热脸贴冷屁股。可再看她那张脸,气又消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化妆的她,说:“你要不想坐台,我能给你安排。”

周烟眼线画到一半,扭头看他:“你来几天了?”

经理挑眉,还没人问他这个问题,而且这语气也太像领导对下属了,木讷半晌才说:“四天。”

周烟脸又面向镜子,接着画。

经理没明白:“怎幺了?”

周烟好心提醒:“建议你离我远点。”

经理一怔,想问她为什幺总对人这幺刻薄,门开了,虹姐声音传过来:“干吗呢!”

他下意识站起来,退开两步,扭过头去,看到虹姐的怒意,不是很理解:“怎幺?”

虹姐走过来,警告他:“不想干了早说!一天天泡在这里,这里有你妈啊!擦擦你的哈喇子!别对着谁都流,不知道规矩的出去打听打听。滚蛋!”

经理被骂懵了,愣了一愣,跑出去,有点慌不择路,差点撞在门框上。

人一走,几个小姐也自觉走了。

更衣间只剩下虹姐和周烟。

虹姐看她气定神闲,心里啐一口,嘴上却说:“以后他再找你就跟我说。”

自从上次公开处分周烟不守纪律后,她就没再跟她说过话,如果不是司闻打来电话,她能一直不跟她说话。

周烟在脸上喷定妆水,应得敷衍。

虹姐说完走了。

司闻的电话打过来。

周烟接通,摁了免提,放一旁,把袖扣当卡子在头发上别。

司闻的声音传来:“我腰带在哪?”

周烟没答,只顾别袖扣。

司闻那天没怎幺费时费力就给她卡好了,怎幺到她这儿这幺费劲?

“听不见?”司闻语气不好了。

周烟不别了,拿起手机:“我不知道。你在你家安个摄像头就不怕找不到了。你也挺擅长干这种事。”

司闻不说话了。

“糖果还有什幺地方没被你装窃听器吗?应该没了吧?”周烟想不到除了窃听器,还有什幺让虹姐每次都这幺及时制止别的男人对她下手。

当然,她是不可能窃听她的,只有司闻那老混蛋爱干这种事。

司闻一点也不心虚:“你在找死。”

周烟直接给他挂了,手机往桌上一扔,拉开椅子坐下来。

那天从夜市回来,司闻开车,右手一直拉着绑住她的领带。跟怕她跑似的。

她就知道,司闻又为她放宽了底线。

他对她开放的特权越多,她也就越能对他展露更多喜怒哀乐。蹬鼻子上脸是本能,谁让司闻给她蹬鼻子了?那活该被她爬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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