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郑煜就站在栏杆旁边。他迅速伸出手去抓唐莉,然而为时已晚,那个女生翻身跃下的身影万分决绝,没留下一丝犹豫。
而后,楼下传来重物坠落在地的声音。不过半分钟,一楼的人就发现了她,尖叫声此起彼伏。
“天哪!有人从楼下掉下来了……”
“快打120!”
她的妈妈疯狂地从后面追上来,趴在栏杆上撕心裂肺地喊:“莉莉……莉莉!”
郑未的心跳有一瞬凝滞。她对死亡并不陌生,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还以为刚刚只是一场寻常的吵闹,甚至为了躲避对方再次挑衅而提前离开。
她迟疑地往前迈了一步,有些难以置信,想要伸头去看。
“未未,别看。”
郑煜的手下一秒就蒙住了她的眼睛。
郑未在他掌心里安静地等待这几秒过去。耳边是唐莉妈妈的哭喊声和楼下传开的纷纷议论,虽然很近但听得不真切。唯有郑煜的温度紧贴着她的皮肤,是这几秒黑暗里唯一的热源。
也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就变成了梦。
救护车鸣叫着驶进校园,车顶的灯闪烁着刺目的光。
几名医护人员把唐莉擡上担架。她的身体好像断成了几截,软绵绵的没有生机。
郑未站在远处,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声音空渺:“她死了吗?”
她只能看到那一大滩血迹蜿蜒流淌,不是那血是温热的还是凝固的。
郑煜没答,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去口袋里寻打火机。随后他意识到郑未还在身边,便把烟拿了出来。
“冷吗?”他看见郑未两条小细腿在风中瑟瑟发抖。
“还好。”她强自镇定,“顾不上冷。”
郑煜拍了拍她的肩,“过一会可能要去派出所做笔录,你先去车上呆一会。”
远处传来警车的轰鸣声。郑未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想:新年的第一天是个糟糕的开始。
唐莉的妈妈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郑未被警方细细询问,对面开着摄像机,全程录像。
“你和当事人关系如何?”
郑未一五一十地说:“一般。”
“在她跳楼前,你们有无争吵?”
“没有。我看见她在教室里哭闹,就准备避开她,所以先走了,没和她发生冲突。”
“你为什幺要避开她?”其中一名警察发问。
“她之前曾情绪激动地指责我作弊。我不想再和她起争执。”
“多久之前?”
“大概……一个月之前。”
警方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让郑未在笔录上签字。
郑未刚接过笔,审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人走了过来:“那个小姑娘抢救过来了,不过情况不乐观。她妈妈说是你推了她,她才掉下去的。”
郑未立刻激动起来:“没人推她。她要跳下去的时候我哥哥拉了她一下,但没拉住。我看到了,她是自己跳下去的。她之前就精神有些异常……”
警察心中大概明白这是怎幺回事了。他说:“你先别急,这件事还需要调查。”
郑未无力地说:“你们什幺时候能调查完?我想回家了。”
一名女警说:“你暂时还不能回家。”
“难道她妈妈说什幺就是什幺?谁知道她妈妈有没有精神病!”郑未像只刺猬一样,谁碰扎谁,“我只是恰巧在场,你们不信就去调监控录像。”
对面的女警波澜不惊地说:“已经去学校调取监控了,很遗憾事发地点是监控盲区。”
郑未顿时语结。她顿了顿,说道:“班里的同学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没和她发生过正面冲突,也没有推她。事实上,我根本没碰到过她。”
“我们还需要问一下你哥哥和她妈妈。”女警有些于心不忍,“你先喝点水,休息休息。如果她妈妈撒谎,我们问过话就能做出判断。”
她被带到另一间屋子,随即是漫长的等待和时不时的问话。
郑未望着惨白的灯光,昏昏沉沉地想,唐莉妈妈为什幺这样说呢?就算没看清楚,也不能随意指认啊。
她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性格。可当时除了哥哥确实没人看见到底发生了什幺,他们会相信哥哥吗……
寒意顺着小腿爬上来,郑未开始觉得冷。她不怕这种没凭没据的诬陷,但当下竟也觉得百口莫辩,甚至开始思考如何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
想着想着,她打了一个寒颤,想哭又想笑。
真冷啊。
过了很久,房门被推开,那名女警对郑未说:“你可以走了。”
郑未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腿被冻麻了。她踉跄了一下,吸着鼻涕走到门外,穿过走廊,终于看到了哥哥。
天已经黑透了。
“哥!”郑未一头扑到他怀里,冻僵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泪和鼻涕涂了他一身。
她刚刚经历了同学在自己眼前跳楼的恐怖事件,又整个晚上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关在审讯室,已经吓得麻木了。此刻见到郑煜犹如见到世界上最亲的人,所有的惊惶和恐惧如洪水一般释放出来。
郑煜擡起手,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安抚着她的情绪。
“未未,没事了……”
郑未哭得一塌糊涂,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到家之后还有心情关心唐莉的伤势。
郑煜说:“挺严重的,多发性骨折,内脏破裂,脑震荡。”
“她妈妈告诉你的?”
“我去看过她了。”郑煜想了想,又告诉郑未:“唐莉和她妈妈都患有精神分裂。她妈妈十几年前接受过治疗,本来已经稳定了。但唐莉的事情刺激了她,所以复发了。”
郑未坐在沙发上一张接一张地抽纸巾擤鼻涕,瓮声瓮气地说:“怎幺她们家没有正常人?”
“她爸爸跟她妈妈离婚了,平时都是她姥姥和姥爷照看着。”
郑煜给她冲了一杯感冒冲剂,“吃药。”
郑未捧着杯子,想起唐莉算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女生,只不过平日里她甚少留意。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唐莉的妈妈还订了一个花篮送给了班主任。
她吹着热气,认真说,“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和她一比,我觉得自己还挺幸福的。哥,这样想是不是很不好?”
那的确是一个很不幸的家庭。郑煜赶到医院之后,本想质问唐莉的妈妈为何撒谎,但他看到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守在手术室门口掩面哭泣,而唐莉的妈妈坐在地上,眼泪干涸,满口呓语。
他不打算告诉郑未自己离开医院前把急救的医药费垫付了。
“不会。”郑煜知道她短时间内无法走出这种情绪,只能逐字劝解。“有些对比在所难免。”
郑未嘴一撇,又哭了出来。
“怎幺还哭?”他给她擦泪,“哭一晚上了都。”
王德福走过来蹭她的脚。郑未抽抽噎噎,“早知道她们家是那个样子,我也不会跟她吵架了……”
“你知道这是什幺行为吗?”郑煜拿纸巾擦掉她哭出来的鼻涕泡,捏了一下她红彤彤的鼻子,毫不留情地说:“你在撒娇。”
郑未不敢在他面前耍小心眼的原因就在这里了。郑煜是个很犀利的人,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不爱说出来。
“哎呀……王德福是不是该洗澡了?”郑未被他戳破,企图顾左右而言他糊弄过去。
她不过是个和普通人一样残忍的俗人,从别人的苦难里品尝到自己生活的幸福,然后学会珍惜。
所以,拜托,不要指责她了吧。
然而郑煜看着她说:“未未,你很坚强。”
撒娇就撒娇吧。她今天确实吓着了。
郑未愣住。
她看向哥哥的眼睛,忍不住起身抱住了他的脖子。
热热的呼吸喷在他颈侧,痒而撩。郑煜听见她在耳边轻轻说:“哥……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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