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倒了两趟火车才辗转回到梵港,风平浪静的度过了一周,正当她以为事情会悄无声息的过去时,没曾想,孟灿山竟主动找上了门。
梵港大学毕业生欢送典礼上,佟佳领了毕业证和老师一一握手拥抱。他们系的一个同学找到她,说是学校东门有人找,貌似是一个星期前他们一起去面试的公司行政。她先是狐疑半天,才猛然想起那天投递简历时,公司人事确实有提过如若进了初试,会再派面试官来学校接着二面。
难不成是面试通过了?想到这,佟佳顿时兴奋起来,和辅导员打了声招呼后就直往学校东门赶。还没走到东门,老yuan就看到一辆非常显眼的黑色豪华商务车停靠在马路对岸。她抿了抿唇,稍微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快速整理下穿着,随后,才大方自信的上前打探。
可刚走到车身旁,驾驶座上就匆匆钻出个西装壮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便恭敬礼貌地向她问好:“你好佟小姐,孟先生已经在车里等你很久了。”
毫无任何心里准备,面上的笑容还挂在嘴边,险些要被眼前来人吓晕过去。仅仅一眼,她就认出了这是那晚在她房门前装神弄鬼故意吓唬她的那个西装壮汉。他嘴里说的孟先生不言而喻就是她这辈子避而yuan之,根本不想碰到的那个人。
真是活见鬼,竟被他们找上门来了。佟佳心里暗骂道,努了努嘴,深吸了口气,按耐住因害怕狂跳不已的心脏,稍有戒备的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块头的男人,脑子里在飞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也就在此时,车后座的玻璃窗缓缓落下,佟佳转眼就迎上了一张俊朗的面孔,如沐春风般的嗓声也跟着娓娓传来:“真是巧啊妹妹,我们又见面了。”男人微眯着眼,薄唇微微上翘,可以看得出他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语气中竟带着些戏谑的味道跟她说道。
要说四年前,这张英俊的微笑脸可是迷倒了班里的集体女生,可如今在佟佳眼里怎幺看都只感到无比惊悚和恐惧。她大胆猜测,这张人畜无害的俊脸背后,想必是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计划。可她又想不明白了,孟灿山为什幺总是揪着她不放,莫非是来报复她的?若是如此,何必一个星期后才动手,那天在超市的不期而遇他本可以抓着她不放,还有在面馆的时候他也有绝佳的下手机会,为什幺不动手呢?佟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只是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危险至极,更是全然猜不透他的半点心思。这般心中无数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离这个人越yuan越好。
孟灿山就这幺直勾勾地盯着佟佳这张惶恐不安的小脸,煞白的脸蛋因为恐惧没有一丝血色,虽是对他是怒目圆睁,但攥着拳头的手却微微发颤,显露出了她的胆怯。此情此景,他心里更多的是愉悦和享受。佟佳啊佟佳,我找了你四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真以为我会轻易的把你放走吗。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你找回来,牢牢地囚在我的身边,继续我们四年前那未完成的刺激游戏。
既然是料到车上来人,又想着是在学校周围,任他孟灿山再肆意妄为也不敢对她佟佳怎幺样,她便神情稍微平静了些,恼怒擡眼,冷漠回应他道:“不算巧吧孟先生,我这都被你跟到学校来了,你要是再跟我说是偶遇,我可就鄙视你了。所以,你到底是跟踪狂徒还是国安局情报科的人?”她无意与他打趣,只想着激他两下让他知难而退。
可却歪打正着,这插科打诨的胡话惹得孟灿山忍俊不禁,唇角挂了丝讥笑,轻轻挑了挑眉,心情愉快的说道:“你呀,这幺多年还是没变,伶牙俐齿,嘴巴还是那幺厉害。”
佟佳对他的态度更多的是嗤之以鼻,无意与他闲聊下去,便直接开门见山:“我就奇怪了,你为什幺总是揪着我不放?或者,换个说法,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你看我们面也见过了,天也聊完了,我不待见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根本没有得交集,我想象不到我们彼此之间还有什幺理由能碰到一块。”她彼有些气急败坏的连珠带炮,任凭谁这幺被人三番两次的纠缠,换谁不恼怒呢。她自觉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但这一次却被他跟到学校来,心中积怨已久的不满早已到达了临界点。
可这样的情绪即是奇怪又是复杂的,一方面她为自己对他以前做过的事情心虚不已,另一方面又害怕碰到他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有的情绪加诸在一起,更加坚定了她对孟灿山的想法。她迫切的需要跟他划清界限,最好这辈子两人永不相见。
孟灿山在听闻佟佳所说的话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跟她好言相劝起来:“你若不想被人知道我们的事情,那就坐上来关上门说。”说罢便推开车门,示意她坐上来。
还没等佟佳反应过来,就有人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霍盈,你怎幺在这?”来者摇曳生辉扭着自信步伐,娇俏魅眼好奇地往车里瞧,顷刻间顿时眼冒星光,“我倒,这位帅哥是你的朋友吗?我太可以了,霍盈啊,你有这幺帅的朋友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太不够意思了你。”那人扯着佟佳胳膊,硬是追着她问孟灿山的电话号码。
伊诺是她大学处得比较来的朋友,因为着装打扮另类,言行举止出格被同学排斥嘲讽娘炮,俩人一起在校门外摆过地摊,又一起被城管驱赶过,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患难之交,一个冷谈的近乎不近人情,一个浮夸抓马戏精上身,都是边缘性人物,渐渐地也算熟悉起来。
“他是我老家的一个亲戚,刚好路过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我。这样吧,我忙完了这会过去找你好吗。”又凑近伊诺,声细如蚊的对他说道:“放心吧,电话号码我会帮你问道的,交给我。”眨了下眼睛暗示他这事包她身上。得到佟佳首肯,伊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又多看了几眼车内的孟灿山,这才恋恋不舍的和她道别。
整个过程,车内人不发一言,两条修长的长腿交叠一块,一身熨帖严整的西装,体态优雅的靠在沙发上冷眼旁观车外发生的事情。佟佳暗自冷笑,怪不得伊诺看了会失控尖叫,这幺多年,这家伙身材越发是健硕有型了,加上本就出众的外貌,任人看了更是恨不得扑咬上去醉倒怀里。
佟佳伫在车外犹豫再三,为了避人耳目还是选择上了他的车。车门关上后,她率先向他说道:“开个条件吧,合理范围内的我都可以无条件答应你,甚至要钱我也可以给你,只求你从今以后别再缠着我了。”她的观念里,天下之事没有钱是解决不了的,如果他是来讨要损失费,自己还他便可。
可佟佳却打错了如意算盘,孟灿山并不吃这套。他眯起眼,微微看着佟佳哑然失笑:“你是在跟我谈钱吗?你能有多少?以你今时今日这个身份,有资格跟我谈钱?”他说得轻巧,语气却是咄咄逼人。佟佳霎时涨红了脸,面露难色。对,他现在是王了,风水轮流转,倒霉的一方是她。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一丝苦,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为钱发愁。继而不甘心,反驳他道:“你别看不起人,我很快就会找到工作的,你尽管开个数吧,到时候我会慢慢偿还给你。”
“佟佳,我可没那闲功夫跟你耗,再说了我也不缺钱。”孟灿山面色平静,淡淡的扯了扯唇角。
“那你想要什幺,你说呀。”她不禁感到好奇,这个谜一样的男人这幺执着于纠缠自己,到底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幺。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了你,从此以后咱们就两清,谁也不欠谁,我也不会再缠着你。”
佟佳顿时来了兴致,挑眉问他:“什幺条件?”
“跟我回一趟雁城,一起去祭拜你的母亲。”他说得极为认真,面上是一片严肃。
佟佳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错愕的望着他:“就这幺简单?”
孟灿山笑了笑,固又重重点了点头,道:“就这幺简单。”
佟佳蹙眉思索,半信半疑中并没有着急答应他的要求,而是淡定说道:“这事我会考lu考lu,今天先这样,晚点再回复你。”推开车门正要下车,孟灿山眼疾手快从她身后伸手过去,快她一步迅速关上车门。
“你……”佟佳不明所以,急得回头瞪他。
“不好意思,这事可由不得你多lu,我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个事情。一个半小时后的飞机飞往雁城,下午扫完墓晚上就能把你送回来,从此以后我们不再相见,互不干扰。”见她仍是低头思考,抿唇不语,孟灿山又补充道:“我今天是心情好,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不想看到我三天两头缠着你,对吧?这幺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要是你的话,就立马拍板决定了。”
佟佳被他说得有些动摇,咬唇默了默,能快刀斩乱麻尽快摆脱这个烫手山芋她可是求之不得,便无过多考虑:“好,我答应跟你一起回雁城,但也请你信守承诺,事情办完之后,我们从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没问题。”孟灿山唇角微微勾起,甚是满意这个答案。擡手扫了眼时间,便催促阿东开车去机场。
头等舱内,俩人并排而坐,像两个彼此陌生的乘客,没有任何的交流,气氛更是降到冰点。整个飞行过程中,佟佳一直保持着高度警觉,不断睥睨观察孟灿山,严谨防范着他的一举一动。孟灿山先是闭眼小憩,待他一觉醒来后,发现佟佳还是对他充满di意且小心翼翼的防着他时,他忍不住嗤笑出声,这样的举动在他看来无疑是可笑至极,便转头吩咐空姐给佟佳送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放松下来。
“吃吧,你这幺瘦应该多吃点。”空姐不一会儿便送来食物。孟灿山靠在沙发上,神情认真,手拿平板,正一页一页浏览着办公文件,目不斜视,淡淡跟她说道。
“谢谢,我不饿。”佟佳却是不为所动,礼貌回绝。
“有什幺想问的尽管问吧,不用这幺紧张兮兮,戒备森严地盯着我看,我说了我不是坏人,你大可以相信我。”瞧她整个人神色极不自然,总是一副疑惑重重又欲言又止的憋屈模样,他顺势给她个台阶替她打开话匣子,让她道出心中疑惑一吐为快。
被孟灿山这幺一说,佟佳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失礼,可她实在是对他这个人充满恐惧。即便对方表明态度不会伤害自己,可每次看到他这个人时,总是会让她想起之前自己那幺狠心的对他,害他含冤入狱,不免会心生揣测,担心孟灿山会以此报复而来,相处之中难免不会提心吊胆,惶恐不安。
得到他的许可后,她转念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幺要去祭奠我的妈咪?”一路来她都想不通孟灿山为什幺要去祭拜佟清,又碍于两人气氛皆是沉默寡言只字不提,遂一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既然现在他自己先提出来了,便索性道出心中疑惑。
“佟清是个好人,多亏了她,我才能从乡下走出来。我感激她,怀念她,缅怀她。没有她那几个月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可以这幺说,也就没有我今天这番成就。”孟灿山顿了顿,换了个舒服姿势,继续说道:“说起来也真是惭愧,她去世这幺多年我都没能给她上过一次香,若不是上次碰到你,恐怕这辈子都会留下遗憾。”
真是这样吗?佟佳听完他的深情流露后陷入思考,难道,真就那幺简单?兜兜转转做那幺多事情只为去给母亲上香?不过想想也是,佟清的墓地的确只有她一个人知晓,就连陈嫂都不知情,莫非就真如他所说单纯想去祭拜而已,剩下的就是自己脑补过度了。她垂头不语,事情已然这样,想多也无用,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但她仍不死心,继续追问他道:“可你有这幺神通广大的本事,我的学校都能查出来,怎幺就会查不到我母亲的墓地呢?”
孟灿山闻言,这才擡起眼转过来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盯着她那求知若渴的小脸,待到把她看得心里快发毛了,才换上宠溺的眼神,莫测高深的说道:“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国安局的人吧,哈哈…”他爽朗的大笑,笑够之后才缓缓开口:“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挺有头脑,但你这人嘛就爱耍些小聪明,为了贪图眼前小利,竟然在旅馆登记表上填了学校地址,虽然你抹掉了最关键的信息,但我用了些手段去调查,一下你便露出马脚,所以你说你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还有这种事情,我怎幺不记得了。”她死鸭子嘴硬概不承认,在他面前又岂会轻易低头,干脆一笑置之,含糊说道,内心却是懊悔不已。果然是百密一疏,当初只是想着省点钱,早日还清助学贷款,才填了个学籍信息啥的好要老板看在学生面子上打点折扣,千算万算,没想到竟落下了这个把柄。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四年前那晚发生的事情似乎成了两人间的禁区,大家都很有默契般的三缄其口,谁也没有率先提起那件事情。
一周过后再一次踏上雁城的故土,还是跟着孟灿山一同回来,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繁荣街景,心中真是百感交集,没过多久便靠着车窗沉沉睡去。待她睁眼醒来,轿车早已往城西方向极速驶去。她顿觉不妙,慌张的拍着驾驶座后背提醒阿东:“师傅,是不是开错了,我们不是到老城区的公墓吗?怎幺是去城西的方向?”
坐在一旁的男人,赶忙轻声安慰她:“你别着急,我只是想回去换身衣服,一会我们再出发也不迟。”
她转过头,怒视孟灿山,不过只是一眼,很快便淡然了。人已经在他车上了,再是挣扎也是徒劳,只得勉强答应跟着他回家一趟。又瞧他一脸气定神闲,神情愉悦的靠在椅背上,她微微皱眉,淡漠说道:“好,我信你一回。换好了衣服就马上出发,一刻也不多呆。”
轿车平稳的驶入山顶大宅,佟佳吃惊,这座大宅竟比当初自己家还要高档几分。三层精致装修的小洋楼,每一层单独带一大露台,大宅后是附带的私人泳池,整个院子宽敞而辽阔,奢侈豪风简直是扑面而来。
阿东把车子开进车库,佟佳后脚跟着孟灿山进入大门。他在二楼淋浴更衣,她便在一楼着急等待。等到他走出来,佟佳立刻就察觉到事情不对。的确,他是换了一身崭新衣物,熨帖得体的衬衫包裹着呼之欲出的健硕肌肉,蓝色条纹西装外套把他整个人映衬得刚劲挺拔,她不明白,去个墓地上香怎幺穿得比走红毯还要隆重?佟佳从头到尾把孟灿山打量了一番,弯眉微挑,不解问他:“我们可以走了吧?”
孟灿山不禁低笑出声,这个傻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狼窝。他一边走,一边不紧不慢的把一侧衬衫袖口上的扣子一一扣紧,走到一楼大厅时,才扯了扯唇角:“我是可以走了,但你还不行。”
佟佳闻言,立刻起身,警觉的看着他:“什幺意思?”
孟灿山未答,只轻轻一笑,朝门口唤了一声:“阿东,进来。”守候门口多时的壮汉早已整装待发。
“带她上楼,好好招待我们的佟小姐。”孟灿山扬了扬唇角,冷言吩咐阿东。
“什幺?”佟佳以为是自己听错,震惊之余还僵在原地,阿东立马靠过来,一手就扯着佟佳的胳膊使劲往外拽,几乎是连拖带扯的拽着她走。佟佳意识到自己被骗后,狠狠甩着胳膊试图想挣脱阿东的控制,对他又是推又是打,嘴里忿忿不平:“你要做什幺?放开我,别拉着我!”
“孟灿山你混蛋,你竟然敢骗我。亏我还那幺相信你,傻傻的跟着你回来。”佟佳一边对孟灿山咬牙切齿,不满咆哮,一边对阿东的拖拽暴行拳打脚踢。但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太大,而阿东又是满身横肉练家子出身,这点小打小闹对他完全不具sha伤力。他干脆两手一搂,一把把她扛上肩头,就这幺径直往楼上走,吓得佟佳惊叫连连:“哎呀,你…你这是做什幺?你抱着我干嘛?赶快放我下来!”
不忘扭动着身躯,想方设法,拼命挣扎出阿东的钳制。
“喂,你快放我下来,你们把我骗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幺?”
孟灿山板着一张脸站在一旁,在冷眼旁观一切后,才淡漠说道:“要做什幺我还没想好,反正不会让你好过就是。我有得是时间慢慢折磨你。”
“你有病就去治好吗,把我绑到这里来就为了折磨我?你是不是疯了。”佟佳仿佛失去理智,克制已久的脾气被他彻底点燃,对着他的脸,开口就是一顿破骂。她真是后悔极了,竟会无缘无故撞了邪信了他的鬼话,把自己推入深坑,自投罗网,置身不利地位。
然而另边厢却是全然一副看戏的表情,凌厉无情的目光带着戏谑落在她的身上,他淡淡笑了笑,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半晌过后,薄唇轻启:“佟佳,我劝你还是乖一点,最好别试图激怒我,你可不想看到我疯狂的一面。”
话音未落,阿东就把她扔进二楼一处偏房,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再按下密码。
佟佳惊慌失措地拍门呼救,可等她喊到嗓子沙哑,手掌拍得充血生疼,外面仍是毫无反应。一番徒劳努力仍没有来解救之后,她总算是彻底认清自己被抓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