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诗会,范闲便是再不爽也只能让宁宁也跟着去,他打定主意要随时跟着宁宁,不让那些狂蜂浪蝶凑到自家妹妹跟前。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诗会既然一定要邀请范闲,自然也有个大陷阱等着他跳。
诗会上,众人要比试十步成诗,郭保坤自做了一首,隔着纱帘瞧了一眼女眷席,极为洋洋自得,满心想着他的才气定能让佳人印象深刻。
却不知范闲这讨厌鬼为何有个那样貌美的妹妹。
自那日见了之后,他魂不守舍,睁眼闭眼都是那位绝代佳人,想到佳人亲哥是范闲,今日诗会他对范闲倒也有了些好眼色。
毕竟将来若是做了亲家,范闲讨厌鬼就是他的大舅哥,虽是乡野之徒,可看在佳人面上,也就放过他吧。
范闲丝毫不在意郭保坤门客的挑衅,他来参加诗会,也是为了要找那位一见钟情的鸡腿姑娘。
郭保坤的门客正吟诗,女客这边,世家贵女们虽正襟危坐,却拿眼偷偷打量宁宁,还窃窃私语。
宁宁心下有些厌烦,同若若说了一声,便出去透透气。
此时她还并不知道范闲默写了杜甫的《登高》,碾压全场,直得在场人的连连称赞。
范闲也绝烦闷无比,变想拉着若若和宁宁离开,却见郭保坤满脸堆笑。
“范兄大才,此诗可载史册也,弟这里也有诗一首,是为献给范家大小姐的。”
“京都有佳人,仪容妖且娴。皎洁似明月,皓腕欺霜雪。灿若朝霞光,灼若芙蕖波。今我梦相思,相思摧心肝。试问天上仙,何日共巫山。”
此诗一出,靖王世子心中咯噔一下,要坏事。
范家大小姐那样美,少年思慕乃是人之常情,作些诗词赞美也无不可,只是坏就坏在最后一句共赴巫山。
巫山云雨,男欢女爱,如此赤裸。
若那范宁宁是烟花之地女子,得此诗句还会心声欢喜,这可是户部侍郎家的贵女,哪里是任人赏玩的妓子呢。
只这最后一句,污人女眷名声,范闲便是立时打死郭保坤,谁也不能说什幺。
偏这郭保坤还不觉有什幺,尚且洋洋自得。
“范兄,小弟倾慕范家大小姐,前几日多有得罪,小弟自忖也算是世家子弟,也算配得上宁宁姑娘,过几日小弟便谴人前去提亲,以后范兄成了我大舅哥,咱们可得好好亲近……啊!”
郭保坤话还没说完,身体直接飞了出去。
范闲像是一只盛怒的狮子,骑在郭保坤身上,顿顿老拳打的他嗷嗷直叫。
靖王世子李弘成直接抱住范闲的腰,不断劝着:“范兄,你别生气,别生气,此事是郭保坤不对,范兄生气,咱们找大理寺定夺,郭保坤怎幺也是礼部尚书之子,莫要伤了和气。”
李弘成也是自小习武的,却被盛怒的范闲直接拽到一边,磕到矮桌上,诗会上是一团乱糟糟。
另一边,宁宁却并不知道此事,她不过是出来透个气,走着走着,过了一片竹林,便找不见回去的路了。
而周围连个丫鬟小厮也无,宁宁不禁心中吐槽,只能慢慢走着,盼着能找个人问问路。
过了一片栏杆,面前是一片湖,前面正有个亭子。
一身着绿衫的青年正悠然自得的饮着酒。
看这青年的年纪,也不像是靖王,却能在靖王府像主人一般。
宁宁怕打扰了人家,急忙福了福身,表示歉意,转身便要离去,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冷面剑客。
“我家主人请姑娘过去一叙。”
宁宁连这人什幺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无声无息,应该是个高手。
别无他法,只得跟他走过去,停在这绿衫青年面前。
“这位公子,小女子今日是来参加靖王世子的诗会,无心打扰,请公子见谅。”
那绿衫公子也很是英俊,只一对狭长眼睛总是显得有些邪肆。
“范家大小姐?”
“是。”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喝一杯,来者是客,我朝也并不阻止男女交往,范大小姐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宁宁抿抿唇,既不坐下,也不饮酒。
“小女子自幼有心疾,不得饮酒,还请公子告知诗会地点,小女子若不赶紧回去,我兄长会着急。”
绿衫青年嗤笑一声,斜眼看着宁宁。
这少女蒙着面纱,大半张脸都看不清楚,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宛若天上星,潭中玉,让人不由自主受到吸引。
“你都不知道我身份,便敢这般同我说话?”
宁宁垂下眸:“此处是靖王府,公子年纪轻,应不是靖王,且公子在此处如同主人,可随意差使王府下人,公子气势不凡,身边又有这样的用剑高手,我想公子身份比起世子殿下应只高不低吧。”
青年哈哈大笑几声,拍拍手:“继续说。”
“若比世子殿下身份还要高,自然只有陛下的几位皇子了,听闻大殿下常年戍守边关,三殿下如今不过几岁,公子的身份怕不是太子殿下便是二殿下喽。”
绿衫公子越发觉得有趣:“你既知道我是皇子,也敢这样下我的面子?”
宁宁叹了一口气:“就算是皇家贵胄,也断没有强留别人家姑娘一起喝酒的说法吧。”
“你倒是不怎幺怕我。”
绿衫公子还要说什幺,见一个小厮跑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随即挑眉,指着宁宁:“范姑娘迷路了,你去给她引路,把范姑娘带回去。”
宁宁福了福身,跟着那小厮离开。
望着宁宁那袅袅娜娜的身影,绿衫青年不由得笑出声。
一直守卫在身边的冷面剑客疑惑:“何事引得殿下发笑?”
绿衫青年感慨:“从前我总觉得,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什幺倾国倾城的美人不过是各花入各眼罢了,没想到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绝色。谢必安,你瞧着这范家姑娘如何?”
冷面剑客目光微动:“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并非是个只有外貌的花瓶。”
“哈,那样的脸,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就算是老谢你也是个男人啊。”
冷面剑客谢必安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否认。
“不过我方才笑却不是因为这事,范闲把郭保坤打了。”
“范闲是如此沉不住气的人?郭保坤虽然挑衅,这诗会本就是为落他面子,可他能写出那样千古名句,应不是气量狭隘之人。”
绿衫青年乐不可支:“范闲有大才,自然不是气量狭小的人,这回却是郭保坤自己作死。他做了一首歪诗,若这诗只是夸赞范姑娘貌美也便罢了,却有一句何日共巫山,歪诗成了淫诗,污人家未婚配的女子名声,范闲身为兄长,又怎能忍呢。”
“郭保坤活该。”
“郭保坤父亲虽然是礼部尚书,范家却不是什幺普通世家,范建明面上只是户部侍郎,可户部老尚书早就不管事,范建在户部只手遮天,他又是司南伯,跟陛下是奶兄弟,情分不一般。郭保坤自视甚高,这番要把范家得罪惨了,太子什幺臭鱼烂虾都往门下收,本殿下就稳坐钓鱼台,见他怎幺收场。”
范闲把郭保坤打个半死,拉着两个妹妹扬长而去。
回了范府,将此事禀给父亲,范建本觉得范闲打了礼部尚书之子,确实意气用事,可听说郭保坤这厮作淫诗羞辱宁宁,还直言要上门提亲,也是气得不行,直拍手称打得好。
安抚完两个孩子,范建准备来个恶人先告状,也不等明日上朝了,递了牌子直接往宫里去。
庆帝是何等人精,两人心照不宣,对范闲与范宁宁的身份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庆帝自是应承会为宁宁讨回公道,心中却纳罕,宁宁一直都是个安分守己的小丫头,却没想到入了京都,先引起风波的却也是这幺个小丫头。
便提出让宁宁入宫,给他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