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林子渔同朱未的缘分也是不浅。
谁也不知道,当年被林府扫地出门的小小旁支子弟,竟有一天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小天地。
当初将他从泥潭里拽起来的,正是泉州守将朱明正的弟弟朱未。
“朱未,你这一趟回去,蛮力倒又长了不少。”林掌柜试图翻身,厉手将他擒下,却在纹丝不动,愣是挣动不了。
朱未闷声走着,并没有说话。
小绿儿乐得不用自己走路,竟还悠哉哉地单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咦?有一个岔路。”
小绿儿转头对林掌柜道:“掌柜,我们并未耽搁多久,怎的东家和温姐姐就不见人影了?”
朱未停了下来,将两人放下。他稍稍一思索,便自然的转向林掌柜道:“走左边还是右边?”
在三人面前有两条路,却全然是一样的光景。
仅仅用肉眼看见的东西根本无法分辨,也正是这样诡异的相似,不由令小绿儿白了一张小脸。
她颤声道:“我们是不是遇见什幺不干净的东西了。”
朱未蹲下来仔细查看,两条乌黑的眉毛皱在一起,颇有些凝重。
林掌柜突然凑近小绿儿,阴恻恻道:“小绿儿,纳命来!”
小绿儿没有防备,吓得往一侧的杂草倒去,林掌柜也没想到这小妮子这幺不经吓,伸手去抓只逮到一块衣角。
自然的,小绿儿摔在了草里。
“啊啊啊啊啊!血!”只听一声惊叫,小绿儿窜到林掌柜面前,举起左手。
手掌上沾了的血迹,呈半干状。
朱未立即上前,拨开杂草。
杂草本就呈红褐色,尤其是在根部的地方,这一小滩血迹,简直完美隐蔽。
林掌柜忽然灵光一闪,跑远了去看两条路。
这两条路虽然无甚差别,但是在原理上呈现一种镜像,连蜿蜒的弧度都少有偏差。
“朱未!你到另一侧的同一个地方看看。”林掌柜喊了声。
朱未横着走了几步,在同一个位置竟然看到了一滩未被破坏的半干血迹。
实在太诡异了。
但是他没想到更诡异的是,在他起身同林掌柜回话的时候,小绿儿凑近了一看,再一次惊叫道:“啊啊啊!血迹上有个掌印!!”
小绿儿慌乱地扑向正要上前查看的朱未,却被朱未伸手挡开。
一旁林掌柜言笑晏晏:“唉~小绿儿,是你的掌印。”
小绿儿顿觉背脊发凉。
她缩了缩脖颈,颤抖着问:“会不会有鬼啊?”
闻言,林掌柜哈哈大笑,从衣袖里随意掏了一块绣着腊梅的方巾。
看也不看便递给小绿儿道:“快将你手上的血迹擦了。”
“也不知东家那边如何了,两人都受了伤,可不要出事才好。”
朱未又勘察了两处的痕迹,不由喃喃出声。
眼前的路四处透着诡异,无法掌控的未知着实令人不安。
林掌柜总结道:“这两条路看似相同,却存在一个镜像理论。”
说着,他站到两条路交叉的中央,平齐地擡起双手给两人做着示范;“就像双手一样。”
朱未看了看林掌柜的双手,又转头看了看那两条路,很是考究的道:“也就是说,这两条路并非凭空出现。很有可能是其中一条路本就存在,但因为其他原因,导致另一侧依照镜面的模样多出了一条。”
林掌柜叹了一声:“一面虚幻,一面真实。”
我虽因你而生,却与你相对立。
与其说着背后之人过于阴险,倒不如说这人颇有些千帆过尽的孤寂。
小绿儿终于将血迹擦拭干净,随意就将方巾扔在了路边。
一直注意着她的林掌柜,在瞧见那几朵栩栩如生的腊梅时就慌了神,此刻更是心如刀绞。
他默了默,还是忍不住道:“小绿儿,你可是丢了我半个魂儿。”
小绿儿被说得一脸莫名,谁不知道楼里除了最不能惹得就是掌柜了。
她干脆不正面回答,扬起小脸道:“我们还是赶快追上去吧。”
林掌柜小跑到那块方巾前,蹲下又站起,伸手又收回。
而另外两人已经趁着他纠结的功夫走远了。
小绿儿不会知道,能被林掌柜随身携带的物件儿,除了那几块没有名头的锦帕,便是这块方巾最得宠。
至于它的故事,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三人疾步走了约半刻钟,视野才渐渐开阔起来,走到路的尽头,便看到一片白杨林。
个个秀丽挺拔,一颗歪脖树也没有。
要不说这白杨是树中君子呢,根正苗红,妥妥的屋中脊梁。
不等三人细细琢磨,就听见紧凑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小绿儿和朱未往后面的林掌柜靠了靠,三人形成一个闹不可破的防势。
两人的眼神十分戒备,朱未的手更是不自觉的握住了刀柄,就等来人现身一触即发。
“莫慌。”
唇边掀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林掌柜镇定地扯了扯两人的衣角。
不出片刻,便冒出一群黑衣人。晃眼的功夫便将三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黑衣人拿出一副画像:“可见过画上之人?”
那画中正是东家和温北现如今的模样,买来的身份果然没有凭空捏造的顺手。
若不是线下不能放松,林掌柜必定会仰天长啸:“还不是为了给那糟老头子增添业绩!”
旁人或许对天河书楼知之甚少,可林掌柜身为榆林书院陈学士的关门弟子之一,对天河书楼的营生那是信手拈来。
天河书楼有一个身份典当册,这册子里记录的便是这大陆之上所有在楼里典当过身份的人。
此典当册仅由掌管此事务的人查阅,每个典当身份的人需写上自己所有的相关信息,自此往后余生便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还有些繁文条例云云的就不细说了。
想当初,还是他帮忙完善的此间各种繁杂的制度。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林掌柜心下一阵懊恼,面上却依然端起假笑,和气道:“我们三人也是追过来的,此二人打伤我门中众多兄弟,我也正找他们呢!”
显然黑衣人也不是好糊弄的,那人身后的喽啰们突然暴起,一柄利剑便架在了林掌柜肩上。
“哎哎!”
林掌柜惊叫:“我们是顾家的人,瞧诸位也不过受人之托!可别因为莫须有的怀疑而伤了两家和气!”
朱未插嘴道:“顾师兄,你方才不是将那男子的肩膀刺穿了吗?”
那为首之人眯了眯眼,朝几人擡了擡下颌,下属便把剑收了起来。
“此二人乃官家所托,奉劝你们这些江湖小门小派莫要沾染。顺道,替我问问顾秋白,欠我的黄金什幺时候还!”
说罢,只听几声冷笑,这一片乌压压的黑衣人便顷刻间没了踪影。
能让顾家那个疯子都退让三分,想必也不是什幺好相与的货色!
林掌柜想:蛇鼠一窝。
“这武功真俊儿啊!”小绿儿学着温北的口吻,不由感叹了一声。
林掌柜横了她一眼:“刀架你脖子上的时候不见你这幺会说话。”
这不着调的二人委实难为了朱未,他四下走动勘察,想要找出一些东家留下的痕迹。
可朱未常年在外出任务,管理各地暗桩,和东家大多以书信联系。
“走这边。”林掌柜站在一颗白杨面前,手指摩挲的地方有一个不太明显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