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太介绍着陈太太、张太太、李太太,个个烟鬟雾鬓,妆扮精致,且谈吐得体,都是报纸上时装美容版面常见的红人。
冯栀微笑,她觉得自己像电影里跑龙套的小角色,突然被安排到大明星面前,她们不知她有几斤几两,是而收起自负之气,很谨慎地打量她,说着不疼不痒的恭维:“冯小姐卖相灵额,看上去岁数不大呀!”
陈太太见她不接话,绕着问:“应同阿女儿一般大!”
“十八岁么?”张太太顿了顿,看冯栀默认,侧身凑近王太太耳边,用雪青细花绸帕子掩着嘴嘀咕:“常先生这是闹哪出?愈发看不懂伊了?”
冯栀假装没听见,自顾吃茶,茶水表面浮了密密一层玫瑰花苞儿,沿细骨瓷盏沿啜,花苞儿争先恐后地往嘴里挤。
陈太太笑问:“冯小姐令尊在何处高干?”
冯栀抿抿唇,很镇静地回话:“阿爸早逝了,姆妈在常府做娘姨。”
陈太太等几个显见被怔住,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稍顷回过神来,心照不宣地彼此笑笑,表情渐变模糊。
王太太解围道:“光坐着无意思,我们打长牌解闷儿,小赌赌,冯小姐会么?”见她点头,遂几个站起移步桌前,丫鬟摆好牌,她们四围坐了,李太太不太会,坐在陈太太身边观战。
稀稀落落洗牌中,陈太太吃口咖啡说:“你们瞧我的脸有比往昔更白嫩么?”
都在看牌,只有李太太仔细端详她,笑着道:“白倒不觉得,只是你擦的甚么香水,好闻的很!”
陈太太也笑道:“四七一一新出的雪花精,市面还没上,丹英拿瓶给我用,我也觉得论功效与旁氏玉白霜无差,就是特别香,说里面添了古龙香水。”
张太太嘟囔:“丹英哪能个样啦!我对伊不好么!昨去问有新品哇,伊只字未提!”
陈太太有些嗫嚅笑道:“唉呀怪我多嘴....其实就香点,么啥别个功效,价钿还贵的要死!”
“我缺这点票子!”张太太更不高兴了,白她一眼,王太太笑着解围:“照我说,擦这些都无用,你们看冯小姐天生的白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哪需费这些周章。”
张太太看了看冯栀,咕哝一声:“她年轻呀.....”说着自己也无意思起来。
冯栀把牌往桌上一摊:“胡牌!”
“唉哟,我只觉没开始,她就胡啦?”陈太太伸颈觑眼看,王太太则点着她的牌数门子,稍刻笑叹:“还真是糊了!”
“方才打牌没专心,算啦算啦!”一片笑叹怨埋夹杂窸窣数钱声,凑一起递给冯栀,冯栀接过道谢,赢家洗牌,鹅油黄的灯光,纸牌在她红殷殷的指尖斜俯翻飞,一颗水钻嵌在红中,熠熠闪亮。
“不觉似曾相识么?”张太太朝王太太擡了擡下颏:“那个,余曼丽!”
王太太笑了笑,忽然说起英语:“看来常二爷还没忘记她,余曼丽要晓得,不知会多高兴。”
张太太抿起嘴角:“那个女人作天作地,把常二爷作跑掉,伊以在老后悔,听讲前两日从英国回来,今怎不见伊影子?”
一众开始轮流摸牌,王太太摸一张道:“她倒想来的很,只是病得头昏脑胀爬不起来。”
张太太“哦”了一声,瞥了眼看着牌面无表情的冯栀,胳膊肘碰碰王太太的手臂:“个小姑娘哪能办呢?”
“还能哪能办?凉拌喛。”王太太轻轻说:“娘姨的女儿,不过图她年轻漂亮,一时新鲜,白相相(玩玩)罢了,你还顶个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