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叫胡树生,并不真的是水匪,所以他也晕船了。
薛青给温歌白的亲兵熬药,顺便也给胡树生熬了一碗。
胡树生被拇指粗的绳子绑在船舵上,就着薛青递过来的碗喝了几口:“这什幺,又苦又辣,太难喝了。”
“有得喝就不错了。”薛青白了他一眼。
胡树生连着呸了好几口,也没吐干净嘴里的苦辣味,便发起闲聊转移注意力:“早些时候,跟雄峰吃酒,听他说起你招惹上了魏无极,我还不信。现在一看,好家伙,连温歌白都派出来了,就为了抓你这幺个细胳膊细腿擡不起三两猪肉的庸医,至于吗?”
被叫做庸医,薛青也不恼,只靠着胡树生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纸包来,“肉干吃吗?”
“吃,”胡树生探头过来叼住一块肉干,用力地嚼,满嘴肉沫乱溅,也没妨碍他聊天的兴致,“你到底怎幺惹上魏无极那活阎王的?是药死他爹,还是药死他娘了?”
薛青没出声,只又塞了一块肉干进胡树生嘴里。
胡树生眼珠子一瞪,差点没脱出眶去:“真药死人爹娘了?那不怪他找你麻烦。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薛青还是没说话。
胡树生又自己省过味来了:“不对啊,魏阎王的爹……”
“雄峰在哪儿?”薛青忽然开口,截断了胡树生未说尽的话。
被打断了话茬,胡树生也不在意,反正有得聊就行了,从善如流地道:“我来之前已经飞鸽传书,他该在路上了。但那是温歌白,四大刺客之一,是刺客,不是剑客,杀人的祖宗,不兴公平决斗那一套。”
薛青品着胡树生话里话外的意思:“你觉得雄峰会输?”
胡树生神色一肃,迟疑着摇头:“不好说,五五之数吧。”
薛青摩挲着手里的油纸,表情一时有些怔忪:“这可不好办,时间不多了。”
胡树生不明所以:“什幺时间不多了?”
薛青解释起来,很是耐心:“滇北摇摆多年,今天从汉,明日从元,蒙古甚至能够借道通商,大陈设的镇抚使就是个摆设。年前竟让元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玉门,走时掠了无数粮食人口,还斩了镇抚使祭旗,今上吓得不轻。那镇抚使本就是魏无极推上去的,今上让东厂去收拾烂摊子,魏无极身为厂公,责无旁贷地去了。但看着时间,差不多也要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只关心你药田里一亩三分的事情,没想到对朝廷的事情居然知道得这样清楚。”胡树生看着薛青,满面的刮目相看。
薛青又道:“雄峰对上一个温歌白都是五五之数,再加上魏无极,便当真是输定了。”
胡树生左右瞧着竟没人看守,悄声凑到薛青耳畔:“那你还等什幺?现在便解开我的绳子,我们跳进江里,温歌白一干亲兵都是旱鸭子,风大浪大的,上哪儿去寻我们?”
薛青却又摇头:“不行,芹菜还在里面。”
“什幺菜?这紧要关头的,炒的什幺菜?”胡树生不明所以。
薛青垂下头,眉目低敛,微弯的嘴角便带出了一点苦涩:“我若这样走了,他真的会剖出芹菜的心肝脾肺来,送到云梦山与我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