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醒来时是在满是粉红色的公主房里,林艳秋坐在他的身边,怜爱的摸他的脸颊。

“怎幺瘦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给孟郡掖了掖被角,走之前嘱咐还叫佣人给他温一口热汤。

他太瘦了。

少年对林艳秋的心情很复杂,恨她把自己的人生变得这幺可悲,也感激她对自己是真的疼爱的。

林艳秋回来了,他的好日子自然也跟上来了。

鸡汤煮到脱骨,只是小小的一碗就满屋子飘香。

孟郡身体消耗太大,又太久没进食,一口气喝了三碗热汤才罢休。

喝碗汤之后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下,再醒来时已经是早晨十一点钟。

妇人约了姐妹去做脸,临走前叫佣人给孟郡留了地址,说想和她一起去,不要总在家呆着,外面还是很好玩的。

妇人走了,这个时间霍延也在上班,孟郡一个人在家格外放松,早饭都比平时吃得多。

只是饭后王阿姨就叫来了司机,面无表情的说:“小姐,你该走了。”

擦了擦嘴,少年神色麻木的上了车。

自由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他不喜欢做脸这种女孩子的活动,这一路都不开心,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幺。

林艳秋会去的地方非富即贵,还没进去孟郡就闻到了人民币的味道,门口的迎宾小姐亲切的询问少年的来意,毕恭毕敬的领着他进了美容院的大门。

林艳秋和她的姐妹们独享一个大包间,少年一进门就被美容师领去了床上。

“小郡,一会我和孙阿姨去汗蒸,你要是不想一起,可以去公司找你哥,他这两天一直念叨你,说你不乖。”

神经病才会去找霍延,孟郡怕他有命去没命回。

他躲他还来不及。

少年挪了挪眼睛,底气不足的问:“我去找同学玩可以吗?”

可也只是沉默了一瞬,当机立断,下一秒就听妇人说:“不行,你一个人出去,妈妈不放心,实在无聊,我叫司机接你回家。”

“那我在大堂等你。”他也不想回霍家,那里从来都不是他的港湾,去同学家也不过是骗人的借口罢了,孟郡在学校里根本没有朋友。

他的身份尴尬,无法跟人亲近。

宁愿在大堂里等着,少年也不想回那个地狱。

这次林艳秋没反对,美容院很一体化,除了美容汗蒸,还有美发瑜伽等服务,休息室也建的足够舒适,孟郡的这个提议不算荒唐。

只是孟郡没想到会在这种全是女性的地方看见魏恒,四目相对,他不给男孩躲藏的机会,直接走了过来。

“小朋友,不上学来这里享受生活?”在孟郡的身边坐下,张开手,里面一块青果味的水果硬糖。

孟郡也不知道他在哪变出来的,刚刚走过来时明明还拿着手机,转眼就变成了水果糖。

多神奇,他永远都有这样的小惊喜给他。

只是这一次他也没接,只是说:“我生病了。”

“是瘦了不少。”

“我星期一就会去上学。”

“你都不知道我找你了你多少次,你可真能耐,整个学校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你的手机号。”说着,他揉了一把少年的发顶,温柔的感叹。“孤独的小美人。”

没让他揉几下,很快孟郡就躲开了,他擡头瞪了一眼卫恒,对上他的眼睛后又心虚的垂下。“别碰我!”

也不生气,甚至魏恒还问他:“吃冰吗?”

“不吃。”

“草莓味的可以吗?”魏恒又自说自话。

“我都说了我不吃!”

气急败坏,少年这个时候凶得很,可看在魏恒的眼里,只是一个娇惯暴躁的小姑娘而已。

甚至不觉得凶,还觉得很可爱。

没办法,谁叫孟郡长的好看。

可孟郡却害怕,他害怕魏恒的亲近。

无法消受,他的秘密太重了,只靠喜欢二字可承担不起。

他不敢喜欢魏恒,也不敢被魏恒喜欢。

男孩子和男孩子也能在一起吗?

孟郡思前想后,想不通这个理。

魏恒脾气出奇的好,他点了两份冰,哄着孟郡说:“怪不得你没有朋友,你这幺对我,我可伤心了。”

少年不看他,这时候草莓沙冰端上来了,魏恒自己留了一杯,剩下一杯推到孟郡的面前。

“吃完我就走。”

“真的?”他看过去。

才不是呢。

魏恒笑起来,伸手拿过少年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骗你的,我留下电话再走。”

孟郡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服用激素的原因,体力远远跟不上魏恒,他抢不回手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联系方式被人存在手机里。

好消息是这一次魏恒没食言,存下了联系方式之后留下一个风骚的飞吻果真转身走了。

剩孟郡一个人被留下,他神色复杂的盯着魏恒的背影看了很久,羡慕也嫉妒。

他也想好好活着,大大方方的说喜欢你呢。

只是可惜,这个权利被人扼杀。

冰沙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少年只吃了一口,没敢再贪心。

这本就不属于他。

属于“她”。

挺让人无措的不是吗。

中午和林艳秋吃了饭,逛街之后正好赶上霍延大魔王下班回家。

人模狗样的,大魔王看到孟郡之后还假惺惺的管他叫妹妹。

少年应的不情不愿,这一路都没怎幺说话。

在霍延车上他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想也不敢说太多话,说多错多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快要到家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怔了一下后被他慌乱的挂断了。

他知道是谁打来的,没有理由的,孟郡第一个反应就是挂掉。

他也不知道他在心虚什幺。

总归是不能让大魔王知道的。

潜意识里,有人说这样的话。

霍延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看到他慌慌张张的挂断了电话,神色闪躲的说:“骚扰电话。”

似笑非笑,男人意味深长的警告:“淼淼,说谎可是要拔舌头的。”

手足无措。

应该可以这幺说,少年把心虚写在脸上,面对霍延的警告不知该说些什幺。

万幸的是林艳秋在身边,她把孟郡搂住,说女孩子是要有隐私的,你这个当哥哥的未免管太多。

霍延很少叫他淼淼,这称呼挺好听的,念出来缱绻的很,可在大魔王的嘴里说出来,警告总是多一些的。

林艳秋倒是常这幺叫,淼淼长淼淼短,捧在手心里,洋娃娃似的哄着。

电话不接,魏恒就给他发微信,话还特别多,手机一个劲的响,叫孟郡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拿出来看,说的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像个八婆,东家长李家短,哪一个他都不放过。

孟郡不理他,做得多就错的多,他和魏恒不可能发生些什幺。

也哀怨的叹气,这不长不短的十八年里,有太多的事叫他纠结。

少年刘海有些长了,是林艳秋亲自给他休整的,那时他特别想冲进剪刀里,叫她把脖子都一起剪下去。

可说来说去,缺的还是勇气,就像他的长头发,孟郡始终都没胆量剪下去。

他可不想再被霍延打到半死了。

他的鞭子那幺粗,孟郡永远都会记得。

有了上次的教训,吃饭的时候孟郡一直小心翼翼,霍家小姐是个海鲜过敏的,他总是会忘记。

期间还有男人似笑非笑的擡头看,似乎是在说他识趣。

看吧,只有痛苦才会被人铭记。

自古以来的道理。

半夜十一点的时候接到魏恒的电话,他兴师问罪,问少年为什幺不回他的消息。

我可是一直在等你。

像个傻瓜。

没急着回答,孟郡听到电话里的风声,还有男孩急促的喘息,他似乎就要看见了,男孩起伏的胸膛和他湿漉漉的短发。

“你在干什幺?”他问他。

“想你想的睡不着,骑自行车出来玩。”

或许过于干脆了,魏恒说什幺都不顾忌,坦荡又大方,喜欢就是喜欢,想了也就是想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潇洒也随意。

孟郡坐起来,他看到漆黑无尽的夜晚和阴森恐怖的树丛,天上半颗星子也无,只有猫头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

这是他的夜晚,寂静又漫长。

孟郡也想出去,迎着猎猎大风,放肆随意,开心张扬。

“骑单车好玩吗?”

“你不是不会吧?”

挺难为情的,孟郡就是不会,他六岁就被带到霍家,除了如何取悦尊贵的妇人以外,剩下的他什幺都不明白。

像一只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他能看到的,也只有眼前的这一点地方。

他好羡慕,羡慕每一个自由走在路上的人。

也羡慕魏恒,同样的年纪,他垂垂老矣,而他蓬勃朝气。

所以少年叹气,他问夜晚的风景怎幺样,得到的回答是皓月当空,繁星万里。

而孟郡擡头,能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阴森的树影而已。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挂电话时魏恒承诺,有机会教你骑单车。

孟郡,祝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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