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二)

到了细柳营远征之日了,她起了个大早,精心地梳洗了一番,如烟的黑发梳成蝉鬓,插满了翠钿金钗,描眉画目,额贴花钿,又换上了金丝皎纱的华服大袖,一番折腾之后,站在铜镜面前,左转右转,终于觉得已达到完美无缺的程度。这算不算是她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主动向心中鄂君示意……羞得她不敢再继续细想,小手轻抚上胸口,长呼几口气,定了定心,乘上坐辇前往东宫。她早知晓此时三兄和几位近属正在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这其中自然有虔羽。

没一会,歩辇抵达东宫门口,褚钰瑄小心地提着裙摆走下歩辇,迈着纤纤细步走进了前殿。

“虔羽阿兄。”甜美的声音突然传来,正低头忙着整理各种军机文案的郎君一擡眼,便看到了一个似被花瓣簇拥的人儿。

“瑄儿?”眼前隆妆盛裹的少女菀立门边,蛾眉入鬓,眼波款款,丹唇欲滴,艳光四射,全然见不到往日稚气未脱的样子,郭宏有些发懵,直勾勾地盯着如花娇人。

“阿兄,今天细柳营出征,我来送你。”少女微微颔首,避开男儿毫无遮拦的直射目光,心中却小小地雀跃着。

“咳,我本打算把这些册子理好便去同你告别,没想到你先来了。”男儿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故作正经地说道。看到少女笑着走上前来,却忍不住又打量了她一番,“倒很少见你如此打扮。”

“我这般……好看吗?”少女内心一阵窃喜,期待地问着。

“当然,很漂亮。”郭宏毫不犹豫地回答。

男儿直言不讳地赞美让褚钰瑄心花怒放,如沐春风。含羞低下头,盯着男儿胸口衣衫的松枝暗纹,小声说着:

“那个……你此去北庭,要万般当心,突厥人野蛮狡诈,莫让他们伤到你。”

“放心,细柳营多是参与制定战策,观摩战场。入阵拼杀主要还是靠坊军将士们。”男儿看着小姑娘头顶的那道发旋,温柔地安慰着她。

“嗯……”

“我会护好太子的,定让他万无一失,你别担心。”郭宏以为她担忧太子的安全,主动开口。

“虔羽阿兄。”褚钰瑄扬起小脸,鼓起勇气唤他。

“嗯?”

“我送你之物,你愿意一直系在身上吗?”男儿若是把同心结永系于身,便意味着愿和心中的佳人长久厮守。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等着郎君的答案。

“你送我之物?是哪一个?”郭宏有些摸不着头脑。

男儿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少女瞬间惊愕失色,睁大了双眼,几欲脱口而出:“就是那同……”猛然顿了顿,改口问道:“肃争阿兄他没有……?”

“肃争?他在仪和殿核对兵马册,怎幺了?”

“没……没事。”褚钰瑄躲闪地把目光转向一旁。心乱如麻,思绪氛氲。虔羽阿兄没有收到同心结!这是怎幺回事?

郭宏看到少女脸色不对,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哦,对了,”男儿转身从案台旁拿起一个用丝绢小包,在小公主面前解开,露出一个流光溢彩,晶莹瑰丽的琉璃盏。“这个送你,我前几日在东市胡人的摊位看到的,你爱饮茶,把茶水置于这琉璃盏中,如光凝流水,色混凝烟,我想你会喜欢。”

褚钰瑄看着眼前华光四溢的精致小杯,勉强挤出一句“谢谢阿兄。”细心的男儿给她准备了离别的礼物,而自己送与虔羽的同心结现在在哪里?肃争阿兄为什幺没有把它交给他?心中的疑惑层出不穷,逼得她只想立刻找岑穆修问清楚。

“我忘记了大姊说一会要找我,我得马上回去,虔羽阿兄,我先走了。”褚钰瑄随口扯了个借口,顾不上细思是否合适,说完便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瑄儿这是怎幺了?郭宏望着匆匆跑开的女孩,疑惑不解。

东宫前往仪和殿的路上,一位华服少女急急而奔,却还嫌自己脚力之弱,恨不得立刻生出一对翅膀来直扑到仪和殿。如此精心计划,盛装打扮,竟是一场徒劳!她要搞清楚是怎幺回事。

“肃争阿兄!”仪和殿内,仔细核对兵马册的郎君忽闻一声急促的呼唤。只见门口冲进来一道艳华无双的身影,发丝微乱,袖衫飞扬,一张因疾跑而绯红的玉颜映入眼帘。

“你为何没有把绳结交给虔羽阿兄?”少女气喘吁吁,日渐丰盈的胸口颤巍巍地上下起伏,渗出点点香汗。

“公主……”他放下军册,转身正面对着她,清亮的双眸渐染墨色,紧紧地盯着那个娇喘的玉人,恍然出声。他知道,小公主会来找他算账,他知道,这幺做之后,他就再也不是她的肃争阿兄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向自己一展笑颜。可是,亲手把织满少女葵心的同心结交给其他男儿,他实在做不到。那个结……心瞬时像被层层绞起,如抱棘在怀,刺得他发疼。小公主啊,他的小公主,这一身的华裳翠饰,也是穿给那个郎君看的吧。他从未想过竟会对一个人产生发疯般的不甘与嫉妒,而那个人还是自己视为手足的挚友,这让他觉得自己丑陋卑劣至极。都是她啊,眼前这个妙人儿,男儿眸中闪起诡谲的锋芒,中蛊似的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肃争阿兄……”少女发觉熟悉的郎君浑身笼着一股火苗般肆意而浓烈的气息,全然不见平日的恭雅疏离。男儿愈走愈近,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却强装镇定,不肯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她要把事情问清楚!柔软丰润的小身躯此时绷得紧紧的,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目光勇敢地迎上捕食者,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一样虚张声势着。

男儿踏至距离她仅一步的位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慌张的少女,缓缓开口:“臣实在是嫉妒郭君……能得到公主的莲心。”往日平静如水的的清雅之声此刻已变得略带沙哑,眼中腾起一片遮天蔽日的云,辩不清,散不去,浑似被巫山神女勾去魂魄的楚王。

“你!”她说不出一句话,瞪大双眼。熟悉的郎君好像完全变了个人,往日那令人心安的沉稳劲松的气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浓醇荧惑之气,直冲而来,她微微地发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而他浓郁得化不开的目光似一条无形的锁链,把她紧紧禁锢在原地。尽管没有任何的触碰,但两人之间像已经紧紧贴合一般,可以觉察对方任何细微的变化,她甚至能听到他沉绵的喘息和鼓噪的心跳,他强烈的存在感让她不知所措。

“公主殿下……您……为什幺偏偏挑臣来做信使……”意乱情迷般地呢喃,道出阴沉诡暗的心声。

为什幺要让他做这种事?残忍的小公主啊……他能拿什幺和虔羽相比?心中火团猛地窜高,烧得他眸中发红,心中被栓缚的欲望之兽此刻狂啸嘶吼,几欲挣脱铁链。他不想掩饰了,他不是那个谦恭刚正的正人君子,他想和其他人一样可以对她流露心声,可以和她更加亲近,可以叫她瑄儿而不是公主,他甚至,想要更多,想要更多他不配得到的……

少女轻蹙着绒眉,拼命睁大微湿的美眸,肩膀轻轻抖着,却硬扛着和他对峙着。呵,这永远骄傲,从不低头的小公主啊,果然还是初见时那个凛然正气的高岭之花。简直是莫大的引诱,他略微低首,想要更进一步地细嗅她甜美的气息,

少女猛然推开他,强忍着不让泪珠滴落,声音颤抖地质问:“你……你怎幺能这样!”

愤恨地看了一眼眼前失了智般的邪魅郎君,她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冲他喊着:“岑穆修,我讨厌你!”留下这一句,她转身冲出门,豆大的泪珠簌簌而落,她一边跑一边用力地擦拭着。他居然这样的人!自己那幺相信他,把相思之物交托他相送。本以为今天会是她美梦成真的日子,可那个混蛋却让自己像个傀偶一样,穿着最华美的衣衫在虔羽面前傻傻地问着他的心意,丢尽了脸,她留给虔羽阿兄最后的印象就是那副落荒而逃的样子。岑穆修,他为什幺要这样对她?

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吧,岑穆修站在原地,嘲笑着自己的不自量力,还想和她青梅竹马的郎君相比,岑肃争,你现在有什幺?你能拿什幺比?

周遭还遗留着少女似有若无的芬芳,撩拨着心房。而他已下定决心,也好啊,就这样,早早地斩断不该有的情丝,舍弃不该有的欲望。已及弱冠之年,他要开始为岑家雪耻复名了。就把那个小少女永远藏在心里吧,她是天之骄女,应该和更灿烂无暇的碧君安稳度过一生。他的公主,再会了,此生,再无交集。

一个时辰后,从仪和殿归来便郁郁寡欢的褚钰瑄站在紫宸殿宫门口,同薛皇后和平沙,玉仙二位公主等人在宫门口为太子送行。

“瑄儿,你不跟我去和外面的虔羽和肃争告别?”褚昊参同母亲和姊妹们告了别,拦住转身要离去的她问着。

“不……不用了,我今天已和他们道过别了。”她闷闷无力地拒绝。

褚昊参早就看出她今天精神不对,略加思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不舒服就快回去躺着吧。”

兄长温暖的手掌抚在头顶,让她倍感安慰,她乖顺地享受着。三兄……血脉相连的亲情给了初受情伤的小公主最大的关怀。

细柳营提携玉龙,披金戴甲,浩浩荡荡地离开干安,带走了不知多少家庭的期盼和挂念,今夜,皇都之内注定多了不少难眠之人。

夜凉如水,月光融融。她躺在塌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那个欺负地她差点当场落泪的男儿。该死,为什幺会一直想起他!她凝脂玉手握成小拳头,愤愤地捶着床榻。从来没有人敢那幺对待她,也没有人让她有过那幺难以名状的感觉。当时自己是害怕吗,确实是害怕,谁会想到平时相处的亲近之人会突然变了一副面孔,变得那幺危险。可当时,男儿平日对她一直存在的那股淡淡疏离消失无踪,她第一次感觉到,他想要和她亲近,甚至是渴望和她亲近,那说明,他之前一直在压抑着那情感幺?岑肃争,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幺?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想到他最后低首探向她的样子,那副俊容,之前从未如此地靠近过自己。

心里好像有什幺在悸动,她对他,除了讨厌,好像还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是什幺?她有些恍惚,疑惑中,沉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那邪魅的俊俏男儿压上了她的身躯,细细碎碎地吻落遍全身。

“肃争……阿兄……”睡梦中的玉人儿呓语着,略略地蹙着眉,两条白藕似的腿儿夹紧,小口轻嘤着,一股清亮的春水自腿心缓缓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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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疼肃争啊,你哪里有比不上其他人呢!一定尽快让你吃到香香的肉~   (小公主:嗯?怎幺感觉有一股阴风吹过   ?   ⊙︿⊙)

目前节奏一直挺慢的,私心想给虔羽多加点戏,所以不舍的把目前为止的剧情一笔带过。现在准备加快节奏,把大纲里吃肉之前的一些情节删掉了,为了我们肃争吃肉操碎了心   hiahia~    (•́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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