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青不知道说什幺,想让成允言赶紧离自己远远的,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做见不得的人的事,为什幺要先避开。
她这样想的时候,褚渊掀起帘子望了过来。
他自诩不是个轻易生气和心眼小的男人,也不会胡乱吃醋。
赵慕青对成允言没有男女之情,只是当作朋友,但他心里仍旧很不是滋味儿。
尤其是现在。
褚渊知道她喜欢热闹,原来担心她在宫里待久了闷,所以即便知道或许惹人背后议论,还是特意带她出来。
褚决明既然设计她进宫,别的大臣就更不够格谈论。而她不可能始终躲躲藏藏,避开熟悉的人。
至少,他会庇佑她,让她光明正大站在身边。
他不能整天和她形影不离,因此珍惜相处的时间。
可是她居然悄无声息地走了,走就算了,还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
他在这里等了她很久,等到腿都坐麻,终于看见她回来的身影,嘴角的弧度尚且没有扬起,就看到和她并肩行来的人。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天,她举起手,一边比划,一边笑着,仿佛在讲什幺趣事,眉梢眼角挂着无忧的快意,毫无芥蒂。
但重逢开始,赵慕青却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她的笑带着隔阂与虚假,是不得已,是逢场作戏。
如果让她露出真正的表情,她恐怕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而她明明以前也对他真心笑过,说以后要跟他共赏春花秋月,同赴曲水流觞。
手指微蜷握,褚渊生气,又不能把气撒她的身上。
于是,他故作洒脱地步下马车倚在那儿,见她走近才不动声色开口道:“赏雪游园都已经结束好久,你去哪里了?”
成允言揖礼,他“嗯”一声,看也未看一眼,只盯着赵慕青。
一腔酸意灌了满嘴,没太注意轻重,握拳放在车辕上的响动惹得她投来疑惑的视线。
褚渊收回手,淡淡道:“抱歉,手滑。”
既然结束,他不直接回宫,却在冰天雪地里吹冷风?
赵慕青不晓得他是去别处恰巧碰见自己,还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向她兴师问罪。
她道:“奴婢就在街上随便逛了逛,陛下有人照看,想必也不非用得着奴婢。陛下赏完雪,不回宫吗?”
“朕说过用不着你的话吗?”褚渊脸上端着谦谦君子般的笑,“朕倒想问问你,你没进园子就溜走,跑来和医署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相会,究竟是有什幺大事情商量,才值得你撇开朕?”
这人怎幺话里带刺的?赵慕青道:“奴婢只是刚好在路上巧遇成大夫,他办完事要回宫。陛下如果没其他吩咐,奴婢就先走了。”
似是根本不想多跟他待片刻,她递给成允言一个眼神,毫不犹豫朝前走了几步,走得太快,褚渊都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她。
他敛了笑,越过成允言,目光落在她的背影,道:“站住。”
赵慕青和成允言听到,不约而同停下,又听他补了一句:“成公子可以自行离去,朕与她还有话说。”
成允言迟滞一瞬,下意识望向赵慕青,赵慕青则对他笑了下,说:“你先走。”
他抿嘴仿佛想说什幺,但最终收回视线,点头走了。
赵慕青话没出口,手腕上一凉,已经被握住。
褚渊拉着她,一声不吭把她塞进马车里,一路上没有再理她。
回到永安殿,王显上来,被褚渊屏退,就剩了他和赵慕青两个人。
她觉得他的反应实在莫名其妙,不就是没有跟在他身边?
褚渊像在生闷气,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生气的具体原因,但也察觉一点,那便是对自己未经允许擅自跑了的事情,他不高兴。
不高兴又怎样,难道她要和大家站在一起歌颂他和孙兰若伟大的爱情?
不过毕竟是皇帝,被挑战权威肯定面子上挂不住,理解。
满室寂静,唯有风声从帘外卷进,携着冬日的寒气吹过发梢。
褚渊忽然看向她,问:“外面好玩吗?”
“还好。”赵慕青随口接道。
没人管着,她一个人蹦来蹦去当然好玩。
“那位成公子……”他走到桌旁坐下,平静道,“你和他很亲近?”
“很亲近也不是,但他这个人不错,和谁的关系都会非常好。”
她说的是实话,成允言平时不怎幺和人接触,接触久了,会发现他细心又温和,脾气好得不得了。
如果他之前不是避世清河谷,在大众眼里肯定是受欢迎的类型。
“是吗?”听她说不是很亲近这句话,褚渊略勾了下嘴角,“但朕看,他对你不一般。”
他的话波澜不惊,可听在耳里,赵慕青却有点难以接受。
“请陛下不要胡乱猜测,平白侮辱人。”
成允言品性高洁,此前救她照顾她是出于医者仁心的本能,而如今与她成为朋友般的存在,同样是出自没有目的的关怀。
何况他还十分年轻,前途大好,这种根正苗红的好男儿,怎幺能被狗皇帝污蔑?
褚渊支着额,轻笑出声。
赵慕青:“?”
毛病,哪句话值得他笑了。
褚渊叹气。
她果然没有变,不懂揣测人心,却会无意撩拨人心,惹得别人情生意动,自己又一无所觉。
他曾经也以为是她离不开他,后来才知道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她那些行为,无时无刻不在搅乱他的思绪,让他动了真心,又没有哪次好好面对过。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要她。
有人道,如果有天你梦见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人,那就代表她正在遗忘你,而梦见那个人三次,便是缘尽之时。
他在那几年,反反复复,却只能在梦里见到她。
故作什幺正人君子呢?过去不舍得沾染她一丝一毫,结果换来生不相亲,死不再返。
不如当丧心病狂的小人,至少留她在身边。
褚渊拿起一本折子,翻开道:“过来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