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有缘自当再见。
徐见山听得这话,不禁黯然一笑。
俗语道百世修得同船渡——却不知来三清山这一趟是否已尽了他同沈鱼之间的缘份。那日徐见山在三清山上为宋渊算命,早已从那八字中窥得端倪。彼时他尚且不愿认命,眼下见得宋沈二人站在一处仿若一双壁人,却想道缘份确然早记在月老的鸳鸯谱上,轻易更改不得。
徐见山毕竟年轻,心中虽如是想,却仍有几分不甘。是以转念又想,幸而当日鬼差收了他的八字,他能代沈鱼走一趟无常,也好教她心中对自己有个念想。
徐见山一时想得分了神,待听得樊见纯唤他才回过神来,与沈鱼笑道:“小鱼……有缘再见。”
徐见山说罢,众人又说了会话,待约好两个月后于西京再会方各自散去。
沈宋二人与他们道别后便回了住处,其时鬼谷大仙正在屋里,两人见得便分别与她行了礼。
朱灵朝他们微微颔首,把二人打量了一番,又招了沈鱼到跟前。
“把手伸出来。”
沈鱼应声伸手,朱灵便替她探了脉,及后又点了点头道:“确然有了转机。”
沈宋二人闻言均是一喜。
“你好生修练……日后说不定也能结成妖丹。”
原来人修成半仙能结得金丹,妖魅得道也能结得妖丹。只沈鱼身带病根,年岁愈大,修行却愈发艰难。如今骤然听得自己或能结成妖丹,一时间不禁大喜过望。
宋渊见沈鱼欢喜,也笑道:“晚辈自当督促姐姐练功,不敢枉费大仙一番功夫才寻得经书。”
朱灵听得嘴角一勾,瞥了宋渊一眼方道:“你们现下才修习第一层功夫,须修得第七层方算大功告成。你们可别忘了还要把下半部经书寻来。”
“晚辈不敢忘。”
“如此最好。”朱灵说着哼了一声,“这两日我使了分身去跟着申灵都……那些蛛儿探听得悟真教原来便在西京附近。”
宋渊闻言,想到王灵官曾说悟真教因受权贵包庇方能避过正道耳目。却未曾想悟真教胆大如斯,竟然盘据于皇城重地,天子脚下。然而为着沈鱼,宋渊对这半部《悟真妙经》却是志在必得。
是以他便与朱灵道:“晚辈此番离了上饶县,便同姐姐去扶风,往后也是要去西京的。届时我们也可一探究竟。”
朱灵听罢说道:“好。既你们已习得《悟真妙经》,又有了去处,我也该回云梦去了。”
此时沈鱼听得朱灵要走,不由拉了她袖子,唤了声师父。
朱灵见了却是一笑,又伸指轻弹沈鱼额头道:“少作戏了,早就巴望着为师走了吧?”
沈鱼呼痛,摸了摸前额道:“徒儿哪敢?”
朱灵听得,觑了宋渊一眼,“你不敢,旁人却是敢的。”
此时宋渊正要开口反驳,却闻得朱灵先道:“你们既行这双修之道,我也不把晈晈拘在山上了。往后你便好好照看她。”
宋渊闻言,立时朝朱灵施了一礼,“晚辈自当护姐姐周全。”
“好。”朱灵说着又看了看宋渊,目光沉沈教人心颤,“宋渊,你莫要教我失望。”
宋渊听罢,垂首应声,再擡头眼前已失了鬼谷大仙身影。
这日与樊徐二人并鬼谷大仙作别后,沈宋便打算在上饶县多歇一晚,翌日方起程前往扶风。之前从密州一路来到上饶县,宋渊同沈鱼都是分房而卧。眼下他们已是亲密无间,往后自当另有安排。
是以午后时,沈鱼见宋渊忽然换下了道袍,便问道:“你怎幺忽地换了衣裳?”
宋渊听得,正了正许久未戴过的幞头道:“往后只得你同我上路,我一个道士带着个妙龄女郎甚是不便,以后便不穿道袍了。”
沈鱼因许久未曾瞧见宋渊作道士以外的打扮,一时间也不禁把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此时宋渊顶戴幞头,身着银底圆领长袍,腰缠玉带,正是个风流少年模样。
沈鱼看仔细了,抿着唇扯了扯他腰间玉带,低声道:“花俏。”
宋渊闻言擡眉,“不好看?”
“孔雀公。”
宋渊见沈鱼神色不乐,想了想便从后抱了她道:“我便是孔雀,也只对姐姐开屏。”他说罢,见沈鱼脸色果然松动了几分,又与她道:“我有一正事要问姐姐。”
“你说?”
“姐姐从泉州而来……可有路引?”
沈鱼听得,侧首看他,皱眉问道:“甚幺路引?”
宋渊闻言,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便与她解释道:“一般百姓出远门都会从县衙中开具一张路引作为身份凭证。”
“要这凭证作何?”
“旅途上投宿客店或是进城都用得上。”
沈鱼听了不禁咦了一声,“可咱们一路上从密州到此哪有用过路引?”
“因大周近年经商的人多了,官府查证路引便宽松了许多。此前一路上投宿进城用的都是我们的度牒(1)。只我们往后去的扶风﹑西京却不能如此蒙混过关了。”
“那可怎办?”
宋渊既开口问了,心中也有后着,遂与沈鱼说道:“既如此……便去买路引吧。”
“这……也有人卖的?那得去哪儿买?”
宋渊闻言,贴在沈鱼耳边小声道:“买卖官府文书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自然得去见不得光的地方。”
沈鱼被他说话间的气息哄得耳后一痒,遂捏了他手臂道:“说吧,少吊人胃口。”
宋渊一时被她捏得生痛,哎了一声方道:“鬼市。”他说着,捉住了沈鱼作怪的手问:“姐姐想不想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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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度牒:僧侣道人的身份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