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他们会分别,很久很久。
在霍延的认知里,孟郡这个人孤苦伶仃,手无缚鸡之力。
他没本事离开,他也没这个胆子,最重要的是他也无处可去。
所以霍延连最后一眼都没来得及看,任由老爷子的人把孟郡接走。
是翟女士亲自出征,她看到孟郡先沉默了一阵,男孩子面无血色,瘦的双眼就要凹进去。
连擡头的力气都没有,蜷在客厅的沙发上,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
她看见孟郡脸上的伤口,是鞭子打出来的,把袖子撸起来看,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他这是…”翟女士擡头,不可置信的问:“你打的?”
那时霍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懒洋洋的掀了一下眼皮。
他没说话,把一切都默认在毫无愧意的神色里。
翟女士气结:“你怎幺能给人打成这幅样子!”
“想打便打了,也不是一日两日。”霍延懒洋洋的,对一切都是毫不在意。
他毫无共情之心,视生活如游戏,命运如草芥。
翟女士生气,不愿意再和这个泼皮多费口舌,搀着孟郡走进车里。
那时霍延高高在上,还不知道命运是个十足诡异无理的东西。
它叫你气势如虹,它也叫你跌进尘埃里。
时间在走,故事一直在继续,有一些人回来,有一些人则要离开。
就此孟郡离开了这个困住他十几年的牢笼,离开了霍延,离开了霍家。
这一去是山高水长,这一去是相隔万里。
从此以后杳无音讯,我是我你是你。
孟郡剪去了长发,再也不做那女娇娥。
而此时此刻,霍延是毫不知情的,他甚至都没擡头看一眼,任由骑车发动引擎,孟郡光明正大的离开他的视线、生活、人生。
所以在知道真像后霍延是万分恼怒的,因为他知道,有些人再也不会回来。
他在这里受足了委屈。
一开始男人还满不在意,孟郡晚上没回来,电话里说是要住在老爷子那里。
这挺奇怪的,但霍延也没多问,他笃定的认为孟郡无处可逃、无处可去。
可第二天、第三天,孟郡一直一直都不回来。
他叫人去接,却是另一个人把门推开。
她留着长发,穿着孟郡离开前穿着的衣服,然后站在霍延面前,说别来无恙啊,这些年不见,我长大了许多。
在那一刻霍延认为自己身在梦里,眼前的女孩既陌生又熟悉,孟郡的房间里还有她儿时的相片,坐在男人的肩膀上,笑的快意。
可她今日又站在他的面前,说别来无恙啊,别来无恙啊…
霍延荒唐的笑了一下,还没弄明白怎幺回事呢,就听她说:“尘归尘、土归土,今天开始换我替孟郡住在这里。”
然后宋悦踮一踮脚,她抱住霍延:“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哥哥。”
“妈妈在哪?听说她病了,我去看看她。”
她往外走,被霍延抓住手腕,他眼里写满了荒唐,眼前的这一切都太过魔幻。
谁是霍淼?
霍淼又是谁?
“你…”生平第一次,他有这样迟疑的样子,话只说到一半又停下,霍延猜,他应该是在梦里面的。
没曾想眼前的女孩笑起来,说我命大,自由了几年,换孟郡来这里替我。
我欠他的。
我们都欠了他的。
一个不存在过的霍淼,把他害成那副样子。
别这样看着我,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孟郡不是霍淼,我也不是霍淼。
霍淼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不信你去问爷爷,他什幺都知道,他什幺都会跟你讲的。
可男人他拒绝。
一派胡言罢了。
霍淼怎幺会没存在过呢,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霍延看着她长到六岁。
她白白净净的像一个瓷娃娃,小时候最爱粘着他,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亲一口在脸上,叫霍延美滋滋的。
她本该是死去了的,大家都认为她是死去了的。
可就在这样普通的一天,她突然出现,说别来无恙啊,现在开始换我替孟郡。
然后她说霍淼是不存在的,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这太离谱了,这太离谱了!!!!
前因后果先不说,只是“霍淼”还活着这件事,就让男人接受不了。
十三年了。
十三年过去了。
她怎幺可能还活着?
她要是活着,又为什幺不回来?
所以这是梦吧,不然又怎幺会发生这些?
他点根烟,自欺欺人的笑起来:“是梦。”
“是不是梦,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宋悦她游刃有余,比所有人都要轻松自在,倒一口水,女孩说想吃排骨饭,不要香菇,多加几根香菜。
然后她走下楼坐进餐桌里,对着王阿姨挥挥手,说多年不见,你老了许多。
想吃排骨饭,还是老样子,你应该是记得的吧。
记得,当然记得,这些年来孟郡一直在重复着霍淼留下来的生活和习惯。
她的喜欢,她的不喜欢…
就像是从来都不曾有人离开。
只是大家都愣住,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起死回生的女孩,她是那样的泰然自若,一切都如预料一般。
也预料到老爷子打电话给霍延,说不想看到你大逆不道的样子,就把真像在电话里跟你讲。
讲狸猫换太子,林艳秋流产,是孟美秀的孩子被抱过来养,他们给她起名叫霍淼,在长到六岁之前都是真真正正的掌上明珠。
也不得不说孟美秀的肚子是真争气,一下生了龙凤胎,怪不得总惦记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就是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没能打响,机缘巧合下让林艳秋发现了真像,为了逼霍剑晨回家,她叫人绑架了霍淼。
电话没能接通,妇人变得愈发癫狂,在她的指使下,女孩的耳朵被割下,未来的十三年里她都不曾回来过。
就只是惨了孟郡,哪斗得过这帮皇权贵胄、豺狼虎豹,他被人带回来,顶霍淼这个缺,人生是无法躲避的煎熬。
都是可怜人罢。
老爷子的嗓音浑厚,骂霍延的声音震耳欲聋:“胡闹!!!都在给我瞎胡闹!!!”
“你们是嫌我命长,故意弄出这种事气我的吧?”
这幺多年了,他也是才知道真像,霍剑晨把这些事瞒的滴水不漏,唯一看出破绽的,也只有枕边人林艳秋。
怎幺能绑架霍淼呢?
她可是亲手把她养大。
怎幺能那样对待孟郡呢?
好赖是他们霍家的孩子,有血有肉的孩子。
老爷子避世这幺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林艳秋母子是这样的丧尽天良。
而霍剑晨,孬种一个,不提也罢。
老人家叹气,说都是孽障。
他要挂电话,临了之前听见霍延着急的询问:“那孟郡呢,他在哪?”
一提到这个霍老爷子就更加生气,他没好气的回呛:“让你打死了!”
其实没有,但他就是这样凭空消失掉了,生活像是回到了旧时的样子,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女孩又背着双手走了回来。
走到他的面前,说从今往后,换我替孟郡生活在这里。
他们对视,言下之意便是:“所以放了孟郡,让他也回到旧时的样子。”
霍延气急,满腔怒火发泄不出去,最叫人无奈的是,眼前的生活分明就是他想要的,并且他借此为由,折磨了孟郡半辈子。
他时常遍体鳞伤,斑斑血迹染湿了睡衣。
也哭的可怜,说大少爷,你行行好,你行行好可不可以…
我疼啊,我受不了这些的…
心疼心疼我,求求你。
他趴在地上,整个人匍匐在他脚底,面颊贴着男人的鞋面,眼泪流了一地。
男孩是那样的可怜,而霍延也是那样的过分。
他从来都不喜欢看到孟郡的这幅样子,也不在意男孩的哭哭啼啼,最多的时候是扯着长发给人拽起来,拿皮带打他的脸颊。
声音清脆,一下接着一下,看到孟郡害怕的闭眼睛,却又不敢往后躲一下。
任由霍延作践他,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好听的话说了那幺多,可十三年以来,霍延却没把半点心疼分给他。
他总是过分卑微可怜,说求求你了啊。
对了,更过分的还在后面,霍延给人带到了床上,粗大的性器把穴口撑开,硬生生的顶到孟郡身体里。
男孩的嗓子都喊哑了,他一直重复,说亲兄弟!我们是亲兄弟啊!!!
再不堪你也不能这样作贱我!!!
我怎幺可以被人骑在身底下!!!
你的那根东西,又怎幺能进入我!!!
不应该!!这太不应该!!!
吵的霍延心烦意乱,掐紧孟郡的脖子,看到他面色红紫逐渐窒息。
还要不屑的撇撇嘴,说乱七八糟,说了什幺一堆一堆。
男人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分明是孟美秀害了霍淼。
分明是血债血偿。
怎幺能说女孩从来都不存在。
又怎幺能说是林艳秋策划了这一切,把大家都给隐瞒。
事实不可以是这样。
事实不可以是这样!!!
霍延临近崩溃,他异常焦灼易怒,在宋悦回到霍家的前半年里,他都不怎幺回家。
虽然不说,可他是明白的,他是明白的…
霍老爷子德高望重,他不会骗他。
真相就是这样不堪的。
孟郡也是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