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该没有告诉我妳有过敏现象。”
沙丘夫人一脸的严肃,同时弹了弹针管。
谭渊是个大嘴巴,她连保有自己的小秘密都不行!
“说了又能怎样?反正你们都会逼我打。”王浅悉坐在洁白的病床沿,亮出手臂等着被注射。
“说了我可以帮妳调整剂量,让妳的过敏症状不致于那幺严重。”沙丘夫人用酒精棉擦了擦她肘关节处浮现的血管,”我今天已经把剂量给稀释,妳应该不至于直接昏睡过去,不过我们还是得观察一下,所以我建议妳离开医务室后直接回房,不要去看电影,也不要到交谊厅去。”
呵呵,看来之前和谭渊引起的骚动连沙丘夫人都知道了。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王浅悉懒得说明就是不想被人以为她会去看电影才乖乖来打针的。
”我的处方不是三个月吗?应该快到了吧。”
沙丘夫人回答:“我昨天和妳的医生通过电话,请他把病例转给我,所以妳的处方从我这里也可以开。”
她两眼一翻,”真是太好了。”
沙丘夫人完成了注射,”后来我去找了一些资料文献,看到曾经有个案例,她在进入青春期后的第四年才开始施打催化剂,整整打了两年半,最终得到了好结果,所以妳值得一试。”
王浅悉撸下制服袖子,起身,”首先,她比我早两年发现,再者妳不觉得,我现在施打催化剂比较像是对你们大人的安慰剂?”
她不知道自己和谭渊想的一样,如果知道……估计会换个说法。
“继续。”沙丘夫人双手抱胸,似乎对她的话有点兴趣。
她便放开了,”为什幺我们没有早点发现浅悉的情况?为什幺我们没有在她之前察觉她的问题?孩子还小,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必须做出弥补──但是你们没想过,我不想被弥补,我已经接受我不孕的事,我并不想整整两年半都过着这种被催化剂夺去夜晚时间的生活。”
沙丘夫人看了下手表,”从打完针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半,如果是平常的剂量,妳应该已经开始头晕了吧?现在呢?”
王浅悉感受了一下:”……没有。”
“回房去休息吧。也许明天妳可以告诉我今天的情况,我便能判断剂量上的调整,我们都希望能抓到最准确的量,让妳不会失去妳的夜晚生活。”沙丘夫人送客了。
王浅悉挫败低吼了一声,”我不想再打了!”
沙丘夫人转为认真:”有一点妳说对了,对妳的父母而言,这确实是安慰剂的效用,不过对妳而言,搞不好真的有效,妳为什幺连尝试都不愿意就要放弃?”
她被问倒了。
她并没有仔细想过不想打的原因。其实她都可以轻易接受不孕,那如果催化剂生效,她又可以像一般人一样受孕,当然没什幺不好。
或许……她只是纯粹想反抗双亲希望她做的事。
“不知道。反抗期吧。”她撇嘴,感觉手机在口袋中震动,她掏出手机,不怎幺开心却仍礼貌地跟沙丘夫人道了再见。
出了医务室,她点开朱韵的讯息,上头很简洁的写了”江桓出大事了,快到大礼堂来!”。
一听到是大礼堂,王浅悉立刻有很不好的预感。
今天大礼堂没有别的安排,所以电影改到了大礼堂放映,可以想见场地大,人就多,在那里出事,还有可能小嘛!
她立刻往大礼堂赶,中途便开始感觉到不对劲,她本来跑着,速度却渐渐慢下来,身体微微发烫,眼前的景象有点像过热的柏油路,产生一种扭曲的迷幻感。
大概十分钟吧。沙丘夫人调整的剂量,延长了七分钟,不知道这个剂量会不会让她像之前断片昏倒一样?
王浅悉有点不安,如果昏倒时没有人注意到并接住她,摔破了脑袋是很可能的事。
她停下来,犹豫该不该回房,又想到江桓,实在不放心,只得努力打起精神。
进了大礼堂,她循着骚动,发现是在二楼的放映室。
放映室外挤满了人,一圈一圈地向外包围,男生大多在前面,他们拍打着放映室的门,女生则在后排低声讨论。
王浅悉隐约听见了”禁片”什幺的,但她过敏的情况逐渐加剧,勉强听进个大概而已。
场面太混乱,她没看到朱韵,也没精力找他。
“抱歉,借过……”她咕哝,伸手想推开前面的女生往里面挤,双手居然软趴趴的,没能推动,反而别人稍稍甩开她,她就夸张的往后退了两步,背撞上了一堵热墙。
“墙”还伸出一双手接住了她。
王浅悉第一个念头是舒服,像是冬天睡在温暖的被窝里,眼睛直接就闭上了。
“这是一个玩笑吗?”
还好这傲慢的声线,令她瞬间清醒了些。
王浅悉想往对方身上蹭的念头少了些,揉揉眼睛,”并不是……我是来找江桓的而已。”
她没有转过身来面对自己,所以谭渊低头时正好看到她的后颈。
大约是叛逆,王浅悉的头发剪得很短,像个小男生一样,不过这样反而中和掉她那股过于媚惑性的气质。没有人不认同她很适合这个发型,有些人……不管是男是女,甚至称这叫精灵系短发。
可是这会儿对着她修长又肌肤细腻脖子,他有点怀疑”中和”这个说法。
太细了。他想。他就没有看过谁的脖子像她这般细的,他一只手就可以整个盖住。
很多男生都会讨论第一眼看一个女生的哪个部位,答案有很多:脸、眼睛、屁股、大腿甚至是胸,然而这些在信息素的影响下都比不过女生的后颈,因为腺体在那里,他们本能的会往信息素最浓郁的位置靠近。
所以盯着一个女生的后颈看,有时候比盯着她的胸看更冒犯。
谭渊停留了将近半分钟,才将视线移开,注意到她摇摇晃晃的。
“妳……”他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半分钟前她说过的话,”什幺?”
“人太多了……”似是没听到他的问题,王浅悉喃喃自语。
她从没在人多的地方犯过敏症,这幺多人让她更不舒服,裸露在外头的肌肤好像不断被静电电到,她感觉既焦躁又酸软无力。
她必须快点找到江桓。
下定决心,王浅悉决定寻求合作,她回头对谭渊说:”你和我来的目的一样吧?”
说完她才注意到他身边还站了一个女孩子。
王浅悉也讶异自己在如此不舒服的情况下,还能分出心思去想,这个拥有一头烟灰蓝发色和棕色眼珠的女孩叫茵西雅,和她同样是十年级的学生。
早上才知道他和凯瑟琳分手,晚上已经在和别的女孩约会,真是丝毫不浪费时间,生育主义万岁。
“喔,抱歉,我不知道你是来约会的。”她摸摸鼻子,果然还是靠自己最牢靠。
王浅悉打起精神,重新面对前方的人群。
谭渊却皱着眉扯住她,”妳是不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不可能,改口问:”妳打催化剂了?”
被他这幺一抓,王浅悉哆嗦了一下。
谭渊的掌心干燥温暖,她没想过会感到舒服,舒服到她后颈寒毛直立。
“刚刚才打的。多亏你的通知,沙丘夫人帮我稀释了剂量。”她盯着他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干幺那幺坦承,把这些都告诉他,于是又补了一句:”顺带一提,我说‘多亏你’是在讽刺你。”
“我听出来了。”谭渊皮笑肉不笑。
嗯,那就是了。她两颊发红,并非发情期时的绯红,应该是过敏症状。
倒是……她昨天过敏有脸红吗?
王浅悉挣开他的箝制──或者说她是想那幺做,结果失败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使不上力,却没想到那幺无力,想要掩饰,便骂:”你抓痛我了!”
谭渊可不买账,”我根本没出力。”却还是松开手。
王浅悉有点恼羞,偏偏脑子浑沌到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末了按了按太阳穴,咕哝:”泰特呢?”
“妳找他干幺?”
“我想去里面,”她指了指放映室,抵抗着昏沉的感觉,”……有泰特在会很方便。”抓起来就扔,凭武力值开辟一条康庄大道。
谭渊气笑了,所以她这是认为他处理不了眼前的情况?
王浅悉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随时都有昏睡的可能,另一方面又很焦躁,身体里好像有一把火,让她光是想到要穿过这群人,就很想先把他们揍一顿。
忽地,一股清冽的气息包围住她。
焦虑被轻而易举抚平了,接着她又觉得这气息有点熟悉,在哪里闻过……
“吵什幺?”
正嗡嗡耳鸣,她恍惚间听到谭渊又低又沉的问句,她想回自己根本没说话,擡头才发现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并且全都安静下来。
喔,他是在说他们。
因为信息素储备知识量不足,还隔着不同性别这一层不解,王浅悉不懂这正是南曾经告诉过她的信息素威压,只以为原来不必像泰特那样抓了扔,某人一句话就能清出条道。王浅悉开始往前走,暴躁的感觉又升起,双腿却猛地一软。
谭渊从后方抓住了她,速度之快,彷佛他刚刚就跟在她后面。
“站得稳吗?”他了解自己的信息素威压程度有多强,别看在场的人好像都是怕惹了他才不动,实际上是一动就要跪。
她胡乱点头,知道那个气息的来源了。江桓说过的,是谭渊的信息素。
还是他妈好闻……
谭渊放开了她,却亦步亦趋跟着。作为学生会长,出事了他当然要出面控制。
王浅悉无暇管他,她很不容易才维持稳当的步伐走到放映室门口,她先转动门把,确认门被锁上,便敲敲门,对着里头说:”江桓,是我。”
谭渊隐约闻到了男性信息素的味道,在场除了他为了压制众人释放出的信息素以外,没有其他人,所以当门从里面被打开,大量的信息素蔓延出来,他立刻知道不妙。
里头的人早有预谋。
王浅悉被强烈的宛如灼热沙漠让人窒息的信息素给撞得晕头撞向,都还没看清楚,就给一把拖了进去。
待谭渊反应过来,门已经重新被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