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七”是一种风俗习惯,指一个人去世后的四十九天内,每七天就是一个祭日,这一日家属就会给逝者安排一顿丰盛的饭菜,请她享用。
寻常人家里有人去世,一般只会办“头七”,但较为讲究的人家则不同,会一直办到最后一个“七”,魂灵彻底消散为止。
再次跪在祖宅的灵堂前,湮沉沉心情复杂。时间过的真快,太姥姥离世,居然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了。
这次回老宅,除了祭拜太姥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正式公布她和孟懿卿的喜讯。依照湮家的规矩,孟懿卿是要入赘的,给祖宗们磕头上香敬茶远比去民政局领一张结婚证还要来的重要。
当午时间,湮染和曹卫东忙了一上午,早已经去休息了,沉沉不困,便带孟懿卿逛院子。
她对祖宅的印象不深,唯记得这里是旧时的王府宅邸,高墙大院,堂阔宇深,就算如今人迹罕至,但还是能看得出当年的盛况。
湮沉沉只在很小的时候,回祖宅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除了太姥姥去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过了这么多年,这地方一点都没变。”孟懿卿一直跟在沉沉的身后,他环视着四周,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湮沉沉听到了,有些好奇:“孟大哥,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可不是。”孟懿卿道,“小时候你有一次来这里避暑,不愿意回家,当时还是我跟叔叔阿姨一起来接的你,你忘记了?”
“呃……”湮沉沉讪讪的笑了笑,因为她的确是不记得了。
真的很奇怪,她明明对小时候的事是有印象的,但唯独对孟懿卿这个人很模糊。
“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家的老照片吧,祠堂里存了好多。”
“也行。”孟懿卿淡淡失笑,也不戳破她的尴尬,信步跟上。
湮家大院深处有一处祠堂,里面陈列着各列祖列宗的遗像,有些年代久了,相片上的面容早已模糊不堪,但是根据当时人的穿着,依然可以感觉出是相当考究的。
这些遗像,湮沉沉只认得出她的外祖父,再往上就不知道了,但是从小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她对湮家的辈分还是多少还知晓个一二的。
她将柜子里厚厚的一叠相册搬出来,指着那些老照片娓娓道来,孟懿卿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目光深沉,仿佛听得认真。
“湮家到我外公这一代,其实已经没多少人了,外公是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所以相当受重视,这是当年他在日本游学的照片,据说是难得的美男子,可惜天不遂人愿,外公娶了外婆之后,身体就开始不行了……”
“这是曾祖父……好像是将军呢,不过最后牺牲在了战场上,他去的时候外公才半个月大……”
“我们家的男人都不太长命,留下来的多半都是妇孺幼儿,当年爸爸为了追求妈妈,也是费了很多精力,牺牲很多……我爷爷奶奶家到现在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妈逢年过节去走动,还不愿见她……”
父母一直真心相爱,平时表现的和和睦睦,但私下里湮染不止一次叹过气,她的心结沉沉是知道的。
“我们家的人一直都会患上奇奇怪怪的病,我的妈妈是先天性心脏病,我的舅舅是食道癌,外祖父摘了整个胃……我现在虽然查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我怕以后……”
谈到这里,湮沉沉的声音轻了下去,孟懿卿轻握住她的双肩,揉了揉。
其实她这种家庭,虽说是高门大户,但是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破落的贵族罢了,而且家里人还体弱多病,放在寻常人眼里,要结亲,真得思考再三。所以那天当孟懿卿说出,他执意为了她而来,她真的是感动的。
“他们是他们,沉沉你是你,你很健康,不要忧心多虑。”
“嗯。”
湮沉沉点点头,稍微转换了一下心情,继续给孟懿卿翻照片,只是当她翻开相册最后一页的时候,蓦得愣住了——
那是一张很老很老的全家福,上面的人湮沉沉都不认得,端坐在中间的是一对年过中旬的夫妇,两人的表情格外的严肃,虽然相片旧的都褪色了,但还是能分辨的出他们不俗的面容和神态。
夫妇的周围站着一大家的人,有老的也有少的,还要不少穿着打扮艳丽的女人,女人们姿态明媚,风格迥异,站成一处宛若百花齐放,依照湮沉沉看来,这里面无论哪个女人拉出来放到现在,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湮家有这么多人口的合照不多见,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就是鼎盛时期,湮正清老爷那一代了,站在他身边的应该就是他的正妻,旁边的是小妾。她第一次看到这么老的照片,顿时来了兴趣。
她一一端详着每个人的面容,直到目光落在男人身后一个瘦弱的身影上。
那看着是一个不过三十出头的女人,竖着妇人的发髻,穿着却清淡素雅,在一群娇媚如花的女人之间,宛若一朵青莲,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和一名少年,女孩长得像妇人,少年……
这时窗外射来一丝刺眼的光,湮沉沉忍不住眯了眯眼。
“好了,叔叔阿姨他们快起床了,我们早些过去吧,不然该错过上香的时间了。”身后的男人,在轻声的提醒她。
湮沉沉这才回过神,赶忙将相册合上,她盯着孟懿卿的脸看了一会儿,才笑道:“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出去好了。”
孟懿卿就向她伸出一只手,湮沉沉沉思片刻才握了上去。
烧七的仪式很简单,就是准备一大桌子饭菜,然后点燃香火,招魂用餐。
湮家的长辈们在底下一一叩拜,轮到湮沉沉的时候,孟懿卿同她一起,跪在了垫子上。
“妈,今天主要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沉沉马上要跟懿卿结婚了,这两个孩子是您小时候看着长大的,他们最后能走到一起,想必您也很高兴,可惜……您怎么就突然走了呢?都来不及喝一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