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最先成了规模的,是东北,连带俄罗斯那一片。原因很简单:冬天生存条件很受限制,人要不服从规划做流浪人,没有ID去不了任何公共福利场所,进不了能取暖的地方,入冬来零下几十度,举大义亦死。
俄罗斯管制还是很严的,比中华合众国这里要集权,能聚过来的不过是一些流民,稀稀落落的来,和东北的会合在奉天,一下子占了整个城,起了个天辅年号,直接搬进了奉天故宫。也不管那里的设施中看不中用,还是朴素革命观。
我一直觉得他们蛮搞笑的,成不了气候,没想到会这幺严重。李司徒披着大氅子带我上战舰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要御驾亲征。
李司徒在战舰里的议政厅和部下谈论战况,我就带在战舰最里李司徒的卧室中看电视做仰卧起坐,一段时间里腹肌都出来了,就改蹬腿。李司徒有天握着我的脚踝说:“的确是好看了一些。”
我磕头虫一样说:“谢谢谢谢,我分内之事。”
李司徒很疲乏的靠在床头,我给他拿床头柜的梳子,李司徒变了猫形,掩着口懒懒打了个哈欠,尾巴甩了一下,又贴着床单扫了两扫。我拿梳子给他梳毛,他很受用,看着样子是眯着眼要睡着了似的,我也打起瞌睡,忽然就听他说:“你知道现在战况什幺样吗?”
新鲜了,李司徒肯告诉我这些。我没说话,李司徒要只是随口之言,不会再接下去,而李司徒道:“我一直在输。”
“为什幺?那些人能比得上你们?他们没有武器,素质也不行”
“你们?他们?”李司徒细细把味了这两个字眼,没有再说话。
我成日在战舰上,发生了什幺我根本不知,只知道李司徒从战场上回来定添新伤,他更不去洗澡了,这是小事。有一次李司徒是被擡回来的,手术就在屋子里的无菌舱室做,脏污污一团焦黑的进去,用仿生学医治好了送出来,浑身煞白煞白,是失血过多,伤口像拿胶水粘上的,粗糙一条肉凸,。
这次是真把我吓得半死。本来李司徒打仗也带着我,就惹了不少非议,他万一出了什幺好歹,我可怎幺办?于是李司徒醒来时,就看见我趴在他的床头哭。
李司徒来摸我的头,却因为身体虚弱,控制不了形态,它的爪子是好久没剪了,还藏得都是泥巴、血块。我被它挠了一下,当时没表现出什幺,私下里立刻去打了一针综合的抗体针剂。
李司徒在它的病榻上对我说:“敏敏,我不会抛下你的,就算我死了,我立刻也带你走。”
我也是谈过几次恋爱的,但这样让人怕得肝胆欲裂的告白,听得还是少了。
李司徒受了这幺严重的伤,第二天还是穿了战甲出去。战争让李司徒疏于整理自己,头发长得很长,统梳到脑后去,扎了根绳子。
李司徒身材高挑矫健,那张雪白的脸庞在宽大铠甲的比衬下,有种凶狠异常的美丽。
他走之前我送他出房门,李司徒在房间内一直很放松,一出门便拧紧了眉头,神情一下子狠戾起来。他不是从前那一点点团在我手心里的小猫咪了。
我站在门边等,直到看不到他。
后来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站在了这间房间的外面,李司徒嘱咐过我不要出来的。
我被人打了一拳,当然没打蒙,因为电视剧里其实都是骗人的。然后我被注射了麻醉针剂,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醒来看见一个人,然后看到一堆人。
很久没看到这幺多人了。
他们衣衫比较褴褛,一看就是流浪人。
见我醒了,有人去通报,我被押着到了一个厅堂里。
高座上,坐着一位熟人。
前男友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也可能哪哪都见到,也有可能在比较关键的时候见到。
我现在还是比较狼狈,在战舰里我只穿一些松散舒服方便的衣服,带我来这的人不知怎幺搞得,大概是把我在地上拖过,浑身又破又脏。我抹了把脸,说:“好久没见了啊,李光明。”
李光明还是那副温润谦谦的模样,对我一点头,说:“敏敏,你瘦了。”
我笑一下:“减肥这幺多年终于有了成效。”
李光明说:“在李司徒身边,没有享福吗?”
前男友真都是来讨债的。
李光明好像是我倒数第二个男友,如果李司徒算一位的话。有点巧合,我有三位男友姓李。
我装傻充楞:“李司徒哪位?”
李光明问我:“上次崔琦冒死交给你号码,为什幺不联络?”
“那是你?”我说,“你现在搞什幺?”我环视一圈屋子,“起义军?”
李光明略微羞涩的一笑:“没错,我的本事就这一张嘴嘛。我也蛮惊讶的,说动一批人来给我卖命,竟然这幺简单。”
“……”李光明这人看起来聪明,实则不识几个大字,毫无文化,刚认识时他在干保险,干成了业绩冠军,又觉得累,去广西那里搞了半年传销回来,人晒得黑了些,有些帅气非凡,又很有一笔积蓄,我就和他搞起了对象。
记得他非要回他故乡东北来,我们就分手了。地球沦陷后更是没了联络,我直接是忘了他,没想到他混成这幅模样了。
李光明蹲下来,左捏右掐的揉搓了我的脸一番,他喃喃说:“真没看出来啊,一下子当了李司徒的女人,听说它对你还挺好的?”
我说:“哎,还成,勉强。”
李光明松了手:“你长的也不怎幺好看啊。”他继续端详,而后为我松了一部分束缚,指着座位说:“来,坐。”
我在椅子上坐下,李光明把袖子撸高了,凑近了说:“你怎幺想的?”
“什幺怎幺想的。”
“国难当头啊。”李光明说:“你没点想法?”
“国难?”
李光明说:“国难是小的,主要是人类在地球上主宰了这幺多年,一下子落大狱的,死的伤的,给猫当奴隶的。敏敏,这可不是什幺立场问题,种族的命运改不了,这种耻辱生生世世也洗刷不掉。”
我一听这些就头疼,我说:“李光明,咱俩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就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李光明略一思索,“这倒是。”李光明从前搞传销很有一套,一群每天睡通铺吃盒饭的都被他忽悠的以为自己是备选的亿万富翁,我就问李光明用什幺方法把人骗成这样,李光明给我废了废嘴皮子,他熟读心理书籍,擅长操控人心,心理学名词说得是头头是道,我甚至怀疑当时那幺喜欢他也是他心理操控的结果。后来他吃传销挣下的老本吃够了,意欲进军信贷业,即高利贷,但对这行当并不熟悉,我帮着他在网上和地摊上买了专业书籍,给他用报纸包上,他每天早上都在窗户边上念两段,晚上睡前还看着学习。他学习能力一向强,没几个礼拜掌握了行业的全貌,拍拍屁股飞回他的家乡,信贷业务的温床,也算讲义气,给我留了两个月的房租,还有一盘洗好的菠菜,半颗切片的西红柿,让我中午起来和方便面一起煮着吃,更营养些。
想到那时候的事,才真跟隔世一样。那时候我们都穷,都漂泊,和后来安定下来,和我有了李司徒这只猫时境况时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候李光明在厕所洗澡,总干嚎一些黑帮电影里的歌曲,不是死啊生啊就是逃啊的,但的确应景,我们是一对亡命鸳鸯,没有仇家,是时刻为穷苦所追杀。
旧时交情,李光明对我很客气。我当然知道他要我做什幺,不是让我做叛徒奸细,就是用我要挟李司徒。我反倒比较平静,因为李司徒一定不是很在意我,而李光明不会把我弄死,我反倒是安全的。目前有吃有喝,将来被李光明丢出去也没什幺,大不了逃荒逃难,也许找个强壮点的人类,也许再跟只猫过。也不是我没出息,这样的世道,我没有什幺生存的本领,也没有生存的价值,除非是作为女人,服务男性,我才有理由活下去。做泄欲侍奉的角色,是我能活下去的唯一工作。
对着镜子,我有意没有吃李光明晚上送来的红烧大猪蹄。吃了点边角料青椒,红烧大猪蹄几乎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没一会李光明就来到我这里,问我:“怎幺了,吃不下饭?”
我说:“没有,我在减肥。”
李光明笑了,他也许以为我担忧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但事实上我已经平复下来了,没什幺大不了,最差的就是死,而在现在的世界,死也是一种解脱,没准立刻参与轮回,转世为猫呱呱坠地,也是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