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绛儿并非不分是非的人,虽然琳雪选择敖郁,她心底为神君忧伤了一阵。

但二人时常给她送衣裳、美食、丹药、特意搜罗的医学宝典等等,这些好意,说是治疗道谢之礼,然绛儿把他们的好记在心中。又日日见面,便渐渐与敖郁熟稔起来,敖郁请她不必再称太子几次,绛儿终于改口叫他阿郁太子,她又多了一个朋友,很是开心,只有偶然想起神君时会泛起一些难过。

这日,绛儿施针回到院子里,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等在院门口。

绛儿走近一看,原是封弥,向前几步道:“封大哥,可是天界有信?”

封弥不好意思挠挠头道:“不、不是,是我有一事求妹子帮忙。”

绛儿一听没有信,心下微微失落,她常与师尊通信,与他话些家常。她原也给神君写过信,但神君从未回过,绛儿失落的不知是师尊没有来信,还是神君到此时也未回信。

当下听了封弥的话,问道:“什幺忙,若我能帮上定是相助的。”

封弥客气道:“听闻妹子医术高超。”

绛儿害羞地抿了抿嘴唇,道:“那是阿郁太子谬赞。”

封弥道:“妹子不必谦虚。”

绛儿见他客气了几句话还不说帮什幺忙,于是问道:“可是要我给封大哥看伤?”

封弥面上浮起两片红晕,道:“是我的一位朋友病重,请妹子去瞧瞧。”

“好。”绛儿立即答应,问了他在何处。

封弥见她答应,喜出望外地带她出紫微宫,往两旁侧宫而去。

绛儿心下疑惑,封大哥是信使,安排的住处是外十二宫,而紫微宫旁的侧宫是太子手下五大妖将的住处,他怎幺会带她到这里,并且一路无阻。

疑心间已转到了一处宫殿,只见大殿门首悬着一块金牌匾——豹宫。

莫非此处是五大妖将豹将的居处,封弥又带着她行入后殿,忽有一对守门美貌宫人拦住。

封弥道:“她是太子请来的仙医,我特地求她来为茹娘诊治。”

美貌宫人看了绛儿一眼,弯腰作请道:“仙医请。”

进入侧殿,方进回廊,便有一阵扑鼻药味随风传来。

绛儿皱眉闻了闻,只有久卧病榻、无药可救之人才会下那幺重的药,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吊命。

她侧头看了一眼紧拧粗眉的封弥,心道:难怪封大哥这样着急,想来是他重要的人病重了。

走入房室,到待客主屋,封弥连忙请绛儿坐下,斟上杯茶,道:“妹子稍等,待我去与茹娘说一声。”

说着,便匆匆往右侧内屋行去,揭开门首挂着的一面色泽饱满的珍珠串成的珠帘,珠帘内传出浓郁的药味,即使绛儿这样混在草药堆里的人都觉得有些呛鼻。

只听房内隐隐话声传来。

“茹娘,我请了位医术极好的仙医来,这回一定能够治好。”是封弥低沉的声音。

一道娇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回答:“封郎,你不必安慰我,我的病……我知晓……”接着,是低低的啜泣声。

封弥仿若在里面安慰了很久,低泣才止住。他掀帘出主屋,不好意思地对绛儿笑道:“让妹子久等了,现在可否烦妹子进去为茹娘看一看。”

绛儿点点头,道:“不碍事,我这就进去为姑娘看。”

封弥为她打起帘子,绛儿行进屋内,只见房室昏暗,中央床帐中坐着个女子的身影,捂唇低低咳嗽。

封弥搬了张凳子到床前,请绛儿落坐。

绛儿入座,立时开始她的诊治,对着床帐里的茹娘,道:“可否请姑娘伸出手。”

茹娘稍一犹豫,浅浅地唤了声,“封郎。”

封弥似明白她话中之意,随即便对绛儿道:“妹子我先出去等着。”

绛儿点首,或许这位茹娘不想让封弥看到她的病态。

封弥一走,那茹娘便伸出素白的手,那声音婉转低吟,“劳烦仙子。”

绛儿道:“姑娘客气。”说着,便凝神虚握上她的手腕。

查视了半晌,不禁蹙眉疑惑。转而改虚握变成触及肌肤的诊握,青翠灵力在茹娘体内探视良久。

绛儿确认自己没有诊错,方一松开手,那茹娘忽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伸出,手上拿着一个水红的手镯,顺势套在绛儿的手腕上。

与她那白玉手镯紧贴在一起,一下子夺取了白玉手镯的光芒。

绛儿已有些看宝物的眼力,那白玉手镯本是她在街会上看到买下的,自然不是什幺上品。但这水红色的手镯却是个上品,不说它难得的色泽,便是它边上镶嵌的珍珠都价值上千灵石。

绛儿不知所云,问道:“姑娘这是?”

茹娘道:“今日见到仙子,茹娘甚觉亲切,一点小小见面礼。望仙子怜惜茹娘病重,在封郎面前千万不要说出茹娘的病症,以免封郎伤心。”

绛儿更是一头雾水了,她方才反复诊治,证实这茹娘除了身子弱些,根本就没病。

有病非要强撑自己很好的病人她见过,没病非得做出一副濒死的模样她倒是头一回见。

即是绛儿如今已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也不明白这茹娘在唱什幺戏,但无功不受禄这道理她还是明白的,她竟没有病,绛儿无需治疗她,那这带有诊金意味的手镯她是不能收的。

想着,不顾茹娘的推阻,将水红手镯褪下,还与她道:“谢谢姑娘好意,这个我不能收。”

茹娘这些年看过的医者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九个,头回见到这幺年轻的医者,结果还是个不识好歹的。

声音仍娇柔,但已多了些威胁:“我父亲乃豹将,父亲向来最疼爱我,若是知晓姑娘此来将我欺辱,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绛儿莫名其妙遭人污蔑,瞪着眼睛道:“我没有欺辱你。”

茹娘看出她性子软,得寸进尺道:“只要姑娘跟封郎说我病得很重,非常重,需要人在身边照顾。我非但不会告诉父亲,姑娘想要什幺我都能给你。”

绛儿惊道:“你要我说谎?不,医者从不作假病者的病情。”

茹娘冷哼道:“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父亲性子暴躁,若是知晓我被欺负,姑娘的日子不会好过。”

绛儿知道太子手下五大妖将法力高强,豹将更是以一抵百,听了她威胁意味十足的话,愤愤不平回道:“阿郁太子是我的朋友,琳雪神女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怕。”

躲在帐帘后的茹娘有些讶然,封弥没来得及告诉她这是从太子处请来的仙医,茹娘听了,心下多了些计量,到底是想瞒住病情占了上风,道:“我父亲在南海龙宫历经三朝,如今太子刚执掌龙宫百年,见了我父亲也要让三分,至于琳雪神女她可管不着我们龙宫的事。我只不过要姑娘在封郎面前说几句话,怎地非要跟我作对。”

绛儿听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她好心来为她治伤,她不但要她扯谎,还要威胁、想欺负她。

茹娘见她似被吓坏了,那娇柔低婉的声音已变得高傲,洋洋得意道:“如何?姑娘还是乖乖跟封郎说我病得很是重,若是姑娘透露出半句不利于我的话,姑娘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力量与我作对。”

绛儿一听,怒从心起,她有一个好父亲相护,难道她就没有好朋友相帮吗?

平日娇怯的语声变为愤然:“豹将又如何,炎鸣神君是我最好的朋友,若他知道你污蔑欺负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床帐内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了,茹娘闭上了嘴,气噎道:“你……你……炎……”

“炎鸣神君”四个字名声太响亮,她连说都不敢说出口,何况要与他对抗。即使她父亲是令妖界闻风丧胆的妖将,但炎鸣神君可是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小霸王,无论她信不信绛儿的话,她都不敢冒险。这位小霸王疯起来连龙宫都敢拆,何况她一个小小的豹宫。

想着,那茹娘不再气焰嚣张地争辩,忽然伏在床上痛哭起来,委屈之极声音传到房间外。

那封弥在外听到哭音,连忙走到珠帘前,又急急顿住脚步,焦急问道:“茹娘、妹子,发生了何事?”

刚问完,就见绛儿甩了帘子走出门。

绛儿压下心中的怒气,道:“封大哥我走了。”

封弥瞧瞧屋内哭得惨烈的人影,又瞧瞧向来柔和的绛儿横眉怒目,连忙追上她,道:“是不是茹娘冒犯了妹子,我在这替她向妹子赔罪。”

绛儿冷哼了一声,这是对茹娘行为的不屑,接而和缓面色对封弥道:“封大哥你不必替她道歉,你请我为她诊治,我只能告诉你她没病,一点病也没有。”

封弥脸上并未现出意外之色,长叹一声道:“多谢妹子告知。”

反倒是绛儿讶然道:“你还要照顾她,她……她是你什幺人?”

绛儿对爱情的理解甚浅,只隐隐觉得他们之间不是普通朋友。但在绛儿心底封大哥是个好人,而茹娘刚一见面就威胁她,绛儿把她判定为坏脾气的人,和神君不一样坏脾气。故不希望好人和真正坏脾气的人在一起。

那茹娘使了这些手段就为了装病让封弥照顾她,生怕封弥知道真相,如今封弥已知道真相,竟还有继续照顾她。绛儿本就捋不太清的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此时更是如坠进五里雾中,找不到头绪。

封弥面露难言之色,最后只余深深的叹息:“这些事我实不知怎幺和妹子说……”

绛儿知道这是提及人家的难言之隐了,不再强问道:“若是封大哥还需要我,我还会帮忙。”

封弥猜测她在茹娘处受了委屈,见她非但没怪他,反倒如此说话,感激道:“多谢妹子!若妹子有事我能帮上忙的,我定义不容辞。”

绛儿原是好心好意来治病,反倒受了一顿委屈,最后搬出神君才把人说退,此时忽然格外想念神君,问道:“上次封大哥帮我把信送到炎鸣神君处,是他自己接的吗?”

封弥道:“不是,当时神君没在家,是昆海仙使所接,说会交给神君。”

见绛儿似很是在意,又道:“南海送去神君府上的信从未有过回复。”

他作为信使多少知道点他们太子与炎鸣神君的爱恨情仇,两人向来有一见面就干瞪眼的毛病。炎鸣神君在天界根本不乐意看南海的信笺,昆海仙使直接扔了都未知。

绛儿却不知其中门道,低低地“哦”了一声,突然猜测神君往日里和她说几句话就不耐烦,现在是不是嫌她好容易走了又去烦他,故不回信笺。

只觉好不伤心,与封弥心不在焉地话别几句,便垂头丧脑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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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鸣神君:本神君不在龙宫,龙宫却有本神君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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