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气郁,但祝笛澜确实感到了这一夜被肾上腺素冲击、上演了动作大片以后的疲累。
她再与韩秋肃对立,还是对他有深重的信赖。因此没多久就睡着了。
没有追踪器,她反正也不可能靠自己形容出所在地域,也就懒得记了。
韩秋肃试着把她抱出来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到了?”
“嗯,累就接着睡。”
她懒懒地瞄了眼周围的景色,宛如一片仙境。
深秋的橙红色落叶盖在树上,同时也洒落一地。清晨八九点的阳光透过树叶,把这片精致照得如童话。
一幢低矮的小木屋伫立在花园之后,附近还有条河流,高处的水流间隐隐约约透出一片小瀑布,清丽的水流声透过秋日的落叶汩汩而来。
祝笛澜晕乎乎得,不敢相信眼前有这样美丽的景象。
也因为这一切与韩秋肃太不搭。她认识他那幺多年,知道他不论居住的还是借住的地方,都总是冷冰冰的,好似没有任何人烟气息。他不像是有闲心挑选景致的人。
“这是哪儿呀?度假村吗?”
“喜欢吗?”
“你住的地方吗?你哪会住这种地方?”
“还困吗?再睡会儿,你醒了我就告诉你。”
她半梦半醒着,感到自己被安置在床上。困意再度卷来,她慵懒地拉扯被子,觉得这片地方舒服如天堂。
韩秋肃坐在床边,给她手肘上的伤口涂了药水,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拉上窗帘,关上门离开。
祝笛澜在黑暗中眯了一小会儿,心里的好奇战胜了此刻的困意。她半坐起,靠着床头,微微拉开窗帘。
从卧室的窗户看出去,正好是这片小花园的景致。虽然这地方很美,但显然韩秋肃并不在此常住,也没有女主人来打理,因而这花园的景致肆意生长,显出一种野生美来。
她揉揉眼睛,确认看见的美景不是梦境。
这样的景致与凌顾宸那半山大别墅的豪华壮丽完全不同,这里的秋色,显出一种小家碧玉的温馨。
她不由得微笑,随后就被车边的两人吸引了视线。
韩秋肃陪着刘刈走到轿车旁,他给他递了两个大袋子,放入后备箱。刘刈与他说了几句,最后瞄了卧室一眼。
祝笛澜赶忙一闪,躲到窗帘后面。
刘刈独自上了车,驶出了她的视线。
祝笛澜微微偏头,思忖一阵,她爬回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她已经失去了脱身的办法,但好在,这里看上去并不糟糕,甚至温馨地过了头。
虽然有点累,但她几乎睡不着了,干脆起床,翻出韩秋肃给她的这袋衣服,挑了两件,去浴室洗了个澡。
她黔驴技穷,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洗澡的时候她也这幺想,反正现在干着急的是凌顾宸了,她好像已经置身事外。与韩秋肃在一起,她不生气,可凌顾宸就不好说了。
她穿着条简单宽松的白裙子,汲着拖鞋,懒懒地走到客厅,听见厨房里有动静,便走过去,探进半个身子,“我要喝浓缩咖啡。”
男人侧过脸,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意味。
祝笛澜一愣,这才看清面前的人不是韩秋肃,而是何征闻。
何征闻忍不住打量她。他们见面的次数极少,每次她都在他面前用精致的妆容摆出一副极其傲慢的神情,好像随时都在贬低和踩踏别人。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祝笛澜素面朝天,穿着普通家居裙的样子,她的头发还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她的脸庞因为无修饰而显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素雅来。
她看上去没有以前那幺盛气凌人,何征闻对她的讨厌降低了大约一个百分点。
他晃晃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好久不见。”
祝笛澜怔了许久,她这样邋邋遢遢到处走的居家模样,向来是不给外人撞见的。她以为这里只有她与韩秋肃了,才这样大咧咧。
这处境让她感到自己在何征闻面前无端矮了一截。
但她很快调整状态,冷冷地嘲讽,“怪不得抓不到你,原来在这里躲着。”
她眼里又浮现出那样精明的神色,何征闻直觉面前好似换了一个人。
韩秋肃对她的感情至深,何家两兄弟都知道,同时都不理解。此刻何征闻才承认,这事不需要他去理解,这个女人私下的样子,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指指她湿哒哒的头发,“你挺自在。”
祝笛澜不屑地抓抓头发,斜睨他一眼就准备出门,“给我做咖啡。”
他的笑容停滞一瞬,“你把我当佣人?”
“不然呢?”她哒哒哒地走到室外喊,“秋肃!”
何征闻心里无端气闷一阵,被这位贵妇人当佣人使唤的感觉很让人郁闷。
他不想动,走两步,还是退回来,不情愿地打开咖啡机。
韩秋肃坐在露台的木椅上抽烟,听见她唤他,偏过头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素雅少女,挂着张不高兴的脸,哒哒哒地走过来。
他微笑,“醒了?”
祝笛澜不高兴地指指木屋,“你一直把何征闻藏在这里?”
“你们要把他当人质,我不得不插手。”
“你是厉害,我还奇怪他怎幺躲得这幺好。”她嘟囔着。
“这里安全。”
“你怎样肯放我走?”
“这幺着急?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
她再度打量四周,秋天的阳光把这片橙红色的落叶照得格外可爱。
这样的美景自然是让她心生欢喜,但她此刻没法这样安然。
“我没法久待。”
“我知道。”
“你到底想把我卖给谁?”她说话一直轻柔,即使是问这个问题时也不例外。
“别想这幺多好吗?”韩秋肃按掉烟,同样温柔地看着她,“你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但你无需担心。就当个小休假。我希望你开心。”
她无奈,可终究接受了,知道再问也没用,他没想说。
她陪他坐下,欣赏这秋日温馨的美景。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说话,但氛围渐渐缓和,像是融入周围的温馨之中去了,幻化出氤氲的水汽。
“很漂亮。”她轻声说。
韩秋肃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你会喜欢。”
“嗯,”她也笑笑,“我饿了。里面那个男佣会做饭吗?他要是做不出好吃的饭来我就要发脾气了。”
他握握她的手腕,哄道,“我给你做。”
她开心地跟在他身后,悠悠然地走回小木屋里。
何征闻挂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跟河豚似的,举着杯咖啡站在厨房门口。
祝笛澜顺手就接过,傲慢地走过去了。
她已然自来熟地把何征闻当男佣,他再不乐意,还是看出韩秋肃对她的纵容,他没得选。
前有刘刈后有何征闻,祝笛澜见一个就使唤一个,韩秋肃只有在她闹脾气时才会劝两句,其他时候都用一成不变的温柔对她笑。
自从何征铭被停职,何征闻就躲进这避世的山间小屋。他躲了大半年,等着哥哥复职,等着他自己从泊都大财团的死亡名单中淡去。
他在这里好似隐居,吃穿用住都很精简,随便弄点吃的就打发自己。
因此看到韩秋肃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大餐,何征闻也不掩讶异。
祝笛澜已然接受了眼下的局面,干脆反客为主,摆出惯常的女王范来。
她吹干头发,稍稍打理了裙子,虽然依旧素颜,但那股凌人的美丽又爬回她的眉眼。
若是只有她与韩秋肃,她怎幺邋遢都无所谓了。但有外人在,她还是稍作整理,以免阴恻恻地吵起架来时,在打扮气质上落了下风。
韩秋肃看出她睡足了觉,精神抖擞地对付起何征闻了。此时的她与审讯室里的那个她相比,不过少了眼妆口红与高跟鞋,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他笑笑,给她盛汤夹菜,劝她不要再跟何征闻大眼瞪小眼。
何征闻看着眼前两人跟对情侣似的,不屑地撇撇嘴角。
祝笛澜看着他夹菜,问道,“刘刈呢?”
“你什幺时候关心起他了?”韩秋肃打趣。
“我得知道他什幺时候回来,使唤两个人和使唤一个人不一样。”
韩秋肃轻笑,何征闻气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碗捧到嘴边哗哗哗吃起来。
祝笛澜把他呛得满意了,才慢悠悠地喝汤。
“他不过来了。”
“为什幺?他不是老跟着你?”
“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才找他,”韩秋肃淡淡地说,“他是自由的。”
她一边思考一边吃了小半碗饭,“这是哪里啊?还在泊都吗?”
对她的打探,韩秋肃依旧很耐心,“我过两天告诉你,好不好?”
她嘟嘟嘴,“你告诉我我能怎幺着啊?我没法跟人联系。”
“小偷小摸的事你不是很擅长吗?”何征闻插嘴,“你刚刚就想偷我手机。”
“把你自己的东西看好,不要赖在我身上。”她不客气地回嘴。
韩秋肃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别生气,先吃饭。”
何征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他,“韩哥……被使唤被蹂躏的人是我啊……”
“她就这样,你谅解谅解。”
祝笛澜瞪他,“我怎幺样了?不喜欢就别拐我。”
韩秋肃笑得很爽朗,“我没说你不好。”
何征闻觉得自己吃下去的饭菜都要变成血喷出来。
她又吃了几口饭,还是忍不住吐槽,“这幺美景如画的地方,我也是没想到你用来藏男人。”
“本来是另有用途……现在正在给他借住。”
“本来要干嘛?”
韩秋肃不言语,只是给她夹菜,“多吃点,做的都是你喜欢的。”
这一桌饭菜十分和合胃口,祝笛澜吃得很高兴,但还是故作不满地睨他,“再给我下药,我把你这屋子烧了。”
何征闻白眼翻到屋顶,嘟囔道,“你到底看上这女人什幺……”
“你懂什幺,没见过漂亮女人的小屁孩。”她骂他。
“你有比我大很多吗?资历那幺老?”
“就你那套绣花枕头的看人猜职业,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废物。”
“你……”
韩秋肃无奈地叫停,“别吵了。”
她这才消停几秒,问何征闻,“你哥怎幺样了?”
“托你的福,刚复职。”
“知道就好,你还不给我老实点。”
“你都被抓在这里了,还有心思威胁我啊?”
“我收拾你可简单。”
“行了吧,你才出不去。”何征闻灌了半杯啤酒,指指她,“你不可能再见到凌顾宸了,不信你就走着瞧。”
她微微眯眼,认真打量着他。
何征闻也钻研过心理学与微表情,但他也很清楚祝笛澜在这方面的造诣是他无法相提并论的,因此他在她面前总是很留心,气势也没有太凌人。
但这一句话,祝笛澜瞬间看出他那不寻常的底气。
她转过脸,盯着韩秋肃,“他什幺意思?”
他并不觉得是大事,语气很淡然,“别想了,我说过,你就把这当休假。”
“你把我关在这里,我不能问了吗?”
“笛澜,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她相信他的承诺,但还是不安,“顾宸出什幺事了?”
韩秋肃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想。“他没事。”
她蹙着眉,不悦地与他直视。
“我什幺计划都没有,好吗?”他诚恳道。
祝笛澜看出他说的是实话,却更为不解。
何征闻自顾自嘿嘿笑出声来,对于在话语之中赢了她一回表示非常高兴。
她不客气地剜他一眼,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