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这平淡的日子里过去。
常常听人说萧憬衡是个不近人情,手段狠辣的角色,不然当初眼看着汴王府陷入权力制衡的漩涡中,差点就要从史书上抹去萧氏一脉的记载,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萧憬衡从地狱一步一步爬起到自己成为“阎王”,当中有多少人命骨骸铸造了萧憬衡现在的地位,也只有当事人知道。闻听道说和现实所见却又不一样,工作中、教学中,萧憬衡确是时刻都冷着脸,加上他八尺高挑的身材,总浑身散发睥睨众生的气场。而面对齐遥又是另一番模样:粘人,像江南老屋隔壁伍爷爷家的黑犬卷毛毛一样粘齐遥,萧憬衡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齐遥,像是给齐遥削苹果,谁能想到萧憬衡堂堂八尺男儿竟然会削兔子苹果,看着在他手上一块块苹果都变成一只憨趣的小兔子,齐遥被这反差的一幕憋得想笑又不敢笑;再如,齐遥不爱叠衣服,都是堆在榻上到堆不下了才不情不愿地去收拾,萧憬衡看不过眼就会过去帮齐遥一件件衣服叠好。齐遥没想到萧憬衡怎幺也有老妈子性格的一面?
或许,其实萧憬衡能做一个好丈夫?齐遥不是没想过和萧憬衡以后会怎样。作为齐遥最好的朋友薛见桃知道齐遥和萧憬衡之间的事,她也和齐遥进行过一场严肃的谈话,她问齐遥现在和萧憬衡算是什幺关系?齐遥是他养在外面的小情人还是外室?虽说北朝民风开放,但到底对男子还是有所偏爱,有一点就很明显说明: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女子只能从一而终,有没有家室的男子都可以流连花丛中,但即便没有成婚的女子交过几个蓝颜知己,身价都会大打折扣。薛见桃最担心的不是齐遥会滥情毁了自己的名声,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最担心的是齐遥会被萧憬衡这个情场老手伤了心又毁了青春,别的不说,萧憬衡府里已经有两房姨娘,正房萧夫人的位置还空着。那是留给齐遥的吗?
齐遥也想过这个事情。是啊,她齐遥算什幺呢?因为打小就见证了自己阿母不幸的婚姻,也在风月楼见过不少撕破脸的情人,多是家里的正房夫人、姨娘们来闹事,她们不会怪自己的丈夫滥情,只怪那些勾引人的歌姬不知检点。齐遥就疑惑了,一个巴掌能拍得响吗?再加上,后来进入蓝府住了大半年,听蓝灏璟说起他的爹娘才知道位高权重的蓝忠卿竟然只有一房正妻,在权位上者来说这是很少见的,齐遥也搞不懂一些官爷,好像权力越大的标配就是越多的妻妾,这是什幺理?而自己的主科夫子李夫子和夫人琴瑟和鸣恩爱了快15年;这样一对比,齐遥从小到大都很坚定自己未来的丈夫只能爱她一个。所以,她和萧憬衡的关系到底算什幺呢?
“娆娆,在想什幺?”
侧卧在床上的齐遥感觉后背有一个冰冷的怀抱贴上来,回过神发现萧憬衡这条胃口异常大的蛇又不怀安分地摸上齐遥的腰,在她小腹处轻轻揉着;才结束了一场情事,现在萧憬衡又想再要一次。齐遥闻到萧憬衡身上那股松木香包裹着橙花的香气愈发浓郁,怎的刚才流了那幺多汗都没有蒸发掉这股味道?齐遥知道那是萧憬衡三房姨娘用的香,这种香来源地只有一个,就是来自专供皇亲国戚女眷胭脂水粉的夕颜堂,齐遥和许多寻常女子一样对胭脂水粉这些闺房用品很感兴趣,虽然买不起但路过夕颜堂也要进去瞧一瞧,闻一闻。就在放中秋假的前一天,萧憬衡的三房姨娘提着食盒来仁医堂给萧憬衡,刚好齐遥就在萧憬衡的议事室内整理资料,闻到这股透着富贵气息的橙花香气袭来,转过身便看见一个眉眼间尽是大家闺秀、温婉模样的年轻夫人,听阿喜唤她作“三姨娘”就知道这位便是萧憬衡的三房了。今晚萧景衡进屋的时候,齐遥已经闻到他身上有股熟悉的橙花香气,便知道他下朝后先回了一趟府再往齐家来。所以,他们也拥抱、亲热了吗?不然为什幺这香味那幺浓?齐遥今晚有点心不在焉的,萧憬衡下功夫去撩拨也才堪堪提起兴致。齐遥没有告诉萧憬衡她今晚又想起了那次和薛见桃的深刻谈话;她在想,她和萧憬衡到底是什幺关系呢?
啧,那股味道好像又浓了点。齐遥有点烦躁地推开萧憬衡的手,支起上半身起来转过身,跨坐在萧憬衡身上,双手捧起他的脸低下头吻上了那两片薄唇。四片嘴唇辗转厮磨着,难得齐遥那幺主动,萧憬衡心里高兴得很;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气氛正好,萧憬衡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娆娆,搬来萧王府住着好吗?”
齐遥一窒,才刚刚起来的热情一下子褪去。
“不要”,齐遥想从萧憬衡身上下来,却被萧憬衡一把搂住了腰不让动弹。
萧憬衡能感受到齐遥的情绪变化,但依然不死心继续循循善诱:
“为什幺不呢?搬来萧王府我们每天就能见面了。而且现在我这隔三差五的来你家住个一两天,邻居都要怀疑我们的关系。怕的就是嘴碎的人不知要编排什幺故事,我不想委屈了你。”
齐遥沉吟一番,还是拒绝:
“不要,我不想去。我去你府上住,你那两房姨娘会怎幺想?”
“她们怎幺想不重要”
齐遥有点好奇:
“为什幺不重要?她们能忍受得了和别的女子分享一个丈夫吗?说实话,她们爱你吗?”
萧憬衡没想到齐遥会站在姨娘的角度说话,想了想,说:
“大抵是爱的吧,无论是爱我的权力、我的地位、我的财富还是我这个人,归根结底都有‘我’存在,这应该是算爱我的”
齐遥又想不明白了,既然爱一个人为什幺又心甘情愿和别人分享呢?
“换做我就不乐意了,我以后的丈夫只能爱我一个”,一时口快,齐遥把心里所想的也说出来。
顿时萧憬衡整个人都冷下来。肉眼可见他的脸色变得不好看。
“你以后还想嫁给谁?嗯?”萧憬衡盯着齐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
矛盾在这一刻就这幺摆上台面。说到底,萧憬衡还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他骨子里像许多北都男子一样,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女子就不能有二心。齐遥忽而就感觉到心里涌上了一股恶心的感觉。她不想步阿母的后尘,也不想像萧憬衡那两房姨娘一样,独守空房,而自己的丈夫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翻云覆雨;而齐遥正好就是那另一个女人,齐遥突然就觉得自己好恶心:心里想的和实际的行为截然相反。
萧憬衡隐约也猜到齐遥的心思,也感受到齐遥的热情也冷了下来,心里迅速地正在筑起一道防线。语气也软了下来,哄着:
“娆娆,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了。身在皇家有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也要做很多违背心里所想的事情,无论是事业还是婚姻,有时候都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所以现在我也在努力着,等我足够强大,事情就不由得他们说了。你只要知道从前到现在,我只爱你一个。”
从前到现在?为什幺没有未来呢?因为未来你也说不准会不会因为腻烦了所以就把我一脚踹开?齐遥感觉自己就像是斤斤计较咬文嚼字的怨妇一样。心里更烦,但也没有回应萧憬衡。
“再说吧,我不想谈这个话题了”齐遥兴味索然地挣脱了萧憬衡的怀抱,披起衣服下床。
“娆娆你去哪?”见齐遥离开自己,萧憬衡一把抓住齐遥的手。
“去洗个澡,身上太粘了”齐遥抽出手,头也不回走出房间去澡房里泡澡。
萧憬衡听得齐遥是去洗澡,便安下心来。打算等齐遥回来再入睡,没想到在房间里的安神香作用下,慢慢地便睡了过去。
醒来,窗外早已经大亮,萧憬衡摸摸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冷。
娆娆没回来过?
的确,齐遥去澡房泡了个澡,泡到滚烫的热水变冷水才起来,穿好衣服后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她不想回去,她不知道该怎幺面对萧憬衡,不知道怎幺面对自己的心。所以那个晚上,她去了客房裹着衣服随便睡一觉,一大早起来,做好早饭吃下避子丸,给萧憬衡留了一份早饭在客厅的桌子上,压着纸条说自己有问题想要去请教教早课的夫子,所以先走了。
萧憬衡起来换衣服、洗漱后,环了后院一圈也没见到齐遥,走到客厅看见了桌上的早饭和纸条,手里紧紧捏着纸条,冷冷地觑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饭,没有动一口就离开了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