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计划着跑出来,那是在别院的时候。在熟悉侍卫换岗时间后,穿着侍女服饰,想要溜走。就着夜色,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避过别人的目光,终于到了大门。
只是一个没想到的人也在门口——赵大人,那个偶尔会来府上做客,那个与自己共度良宵,那个,温柔的人。
她没想到赵在那里,两个人相顾无言,自己眼看着被抓获,通融的话就在嘴边,只要一步,只要一步自己就能从这里离开,可是最后什幺话也没说出口,她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大人。
月光洒在她又高又尖的鼻梁上,两个眼睛似乎有说不尽的哀愁,好在她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份哀愁与他无关,那个哀愁就像深不见底的湖泊,表面波澜不惊,让人想凑上去看看却一不小心陷入湖底。
她以为赵会说点什幺,但赵大人什幺也没说,只是摇摇头,但也没有惊扰侍卫,将她带回了她居所。
看着紧闭的门窗,赵在无声的在院子里站了片刻。
她动了一丝丝恻隐之心,只是一个小奴仆,如果自己没有凑巧在门口徘徊,或许已经出去了。但放任离开后又能怎幺样呢?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过着这样的日子,外面的虎豹豺狼和这府邸的又有何不同,想着她从小读书从仕的愿景,想着她这许久的委曲求全。她还是放弃了,毕竟只是一个奴,与自己无关。
而屋内的浣看着屋外的赵大人,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为什幺没将自己供出去?是为了避嫌?
她曾在浣府的时候就曾听闻过赵大人的美名,天资卓绝,年纪虽小却有高世之德,文采斐然,是不可多得的良才,每个怀春少女梦中的良人。可事实上呢,却和皇太女私相授受,淫乱无度,中原人太复杂了。
虽然赵大人放过了她,却无异于再次把她推入火坑,而且从那晚过后,府上的侍卫明显变多,不过皇太女并没有对她的态度改变,也许赵大人说了,也许没说,又有何异同。
只是她们二人谁也没想到,那一晚不只有他们两个。
堂堂皇太女的别院,怎幺会只有几个侍卫把守?从始至终都有人注视着浣黎的一举一动。
皇太女当夜就知晓了这次漏洞百出的出逃,可是没关系,这只是她的笼中雀,再怎幺蹦跶也在她的掌中,谁也别想指染她的东西。
“她的师傅抓到了吗?不要节外生枝,不用留活口。”
“掌控之中。立刻去办。”一道黑影从夜空中一闪而过。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蓄养再多的家仆无可厚非,但这结党营私,拉拢大臣,就有些复杂了。有些东西皇上给是一回事,自己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士搞不起什幺风浪,可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变数。已经吃进嘴的点心,可不会轻易吐出来。
大寒这天,府上一下子热闹了许多,作为腊月的最后一个节气,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事宜,不仅有“食糯”、“喝粥”,还有府中下人最喜欢的一件事——“纵饮”。这一天即使是下人也有机会开放宴乐,小酌几杯,因为这天雇主将会决定他们的去留,府上不仅有不少奴仆,也有少量长工,有些人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浣黎本是不在乎这些的,但这天是她与师傅约定见面的一天,可惜仅仅半年,等到师傅回来,得到的却是她的死讯,一想到师傅难过的样子,她就心痛如绞。
在这场下人们的宴会中,一个绣娘身上的玉佩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块玉只有半个巴掌大小,是一枚白玉同心结,只是在这右下角有一个豁口。
这个发现让她一下战栗起来,这明明是她师傅的玉佩!不,师傅明明在蜀州,这一定是巧合!
她假装醉酒,伏在绣娘的身上,趁机去摸玉佩的豁口。但这个触感她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脸色唰的一下变白,这确是师傅的玉佩,是她的传家宝!
自己小的时候贪玩,偷拿师傅的玉佩去玩,结果不小心摔了一下,当时她吓得不行,整夜都在摩挲这个缺口,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触感。
绣娘也被她吓到了,只是看她面色不佳,主动要送她回房休息,刚走到半路。
浣黎猛地转身,整个身体扑上去,小臂死死的压着绣娘的喉咙,咬着牙向其逼问道“这玉佩到底哪里来的!”。
绣娘一时间反应不及,又被吓到,颤颤巍巍的说“是,是,阿金送的”
“他是谁!做什幺的!”
“他是府上的护院。”
绣娘的回答让她一时间失了神,绣娘看准机会一把推开束缚,跑了出去。
腊月时节,本就是最冷的日子,可是再冷的天气都冷不过她的心,她以为她的委曲求全,起码能换来师傅的平安,哪怕她一辈子困在这里,也无所谓。
浣黎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明明只住了半年,身体的习惯却还是准确的将她带了回来,她看着床上的白帐,心如死灰。
傍晚,一个奴才敲过门,进了皇太女的书房。“主子,浣黎她,她悬梁自尽了。”
皇太女脸上一下子阴沉了起来,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紧张,她蹙眉说道“好生安葬,下去吧。”
“算了吧。”一句小声的呢喃,不知道是她在说浣黎还是在劝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