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打击让身心超了负荷,回到凤阳阁后秦清璇就病倒了。
喝完太医开的药,她躺进被褥正准备睡一会儿,便见秦月年红着眼眶挪进了屋。也不知那副人畜无害的兔子模样是装给谁看,秦清璇皱着眉头让他滚,但对方就是死皮赖脸地钉在了原地,任她怎幺骂也赶不走。
没过多久,皇帝也闻讯过来探望,紧接着就是太后。病者需要静养,两人没多留,说几句贴心话便走了,秦月年却一直粘在床边,连喂饭的活都从丫鬟那儿抢了过来。
秦清璇争不过,由着他喂了满满一碗白粥进肚。丫鬟撤走碗勺的时候,她顺势将下人都遣了出去,隔着纱绢床幔对弟弟说:“别再做无用功了,我不会嫁你。”
少年鼻翼扇动了两下,眼圈很快又泛起殷红:“阿姐,你说过你爱我......”
“那是我糊涂。”心头有酸涩蔓延,她将脸别到另一边,声音里尽是强制的冷淡,“现在我清醒了。”
深吸一口气,秦月年用力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回去,软着声跟她商量:“单淮已经和你有过一世情缘了,足够了......这次把机会留给我行不行?阿姐,我会拿自己这条命去对你好的。”
为了让卧病在床的公主可以随时休息,屋里的烛灯只点了一盏。微弱的光线照不清她隐在床幔下的表情,只能看到攥着被角的手在颤:“你要是真想对我好,就赶紧把我忘了!”
“我不要。”少年没忍住,到底是委屈地哭出了声,他拉起那只微颤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心口上,“阿姐别这幺对我......”
“别说了,赶紧走,走!”虚弱的呵斥,没多大音量,却让她用尽了全身力气。
剧烈的心虚波动带起喉头刺痒,撕心裂肺的咳嗽随之而来。一只手被硬拉着抽不回,她倔强地面朝内侧倒下去,整个人咳得床板都在颤。
秦月年吓得两手一松,慌忙站了起来。外面丫鬟焦急的敲门声更是加剧了他内心的愧疚。
“好,好......我走,阿姐别气了。”
擦掉眼泪,他恋恋不舍地又朝床上望了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这天夜里,秦清璇睡得并不好,杂七杂八的梦不带停歇地折磨着她的脑神经,一会儿是哭声震天的春季狩猎,一会儿又是盛况空前的封后大典。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前来伺候的丫鬟见她眼底青黑,赶忙往香炉里添入半截安神香。
没精打采地用完早膳,秦清璇正准备继续补觉,就听见守门的小太监禀报说东厂来人了。
她精神一振,没让管事姑姑代劳,快速收拾一番后亲自去正厅见了客。来人是个气质沉稳的老太监,他笑着递了个木盒过来,说是东厂督主献给她的歉礼。
秦清璇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公公稍等片刻,本宫也有个回礼。”
她说完便快步走出了门,半盏茶的功夫后回来,手里拿着个素净的绛紫色荷包。
“劳烦您带回去,替我交给单厂公。”
老太监愣了一秒才接,随后毕恭毕敬地躬身告退。
回到东厂,他将荷包交到单淮手里。单淮皱着眉看了许久,等把荷包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缕红线捆住的乌发,他心头一跳,终于失去了淡定:“确定这是送我的?”
老太监苦笑:“禀告督主,公主言明了是要交给您。”
空气凝滞了好一会儿,直到被一声长叹打破。
下午,单淮拿着荷包亲自去了趟凤阳阁。本是在正厅候着,管事姑姑却说公主起不来床,转头将他领进了内殿。他这一脚刚踏进去,后面的门便被关上了,徒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望着床上若风拂柳的病美人,单淮有那幺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走到床边,他将手里的荷包往被子上一放,正色道:“公主,太监和真正的男人还是有区别的,劝您以后莫要再犯这种糊涂了。”
话说得足够直白,他想着姑娘家脸皮子薄,听他这般大剌剌戳破心思又拒绝,对方多半也就能放弃了。
但床上这位却倔强得很,她脸上不见羞恼,只睁着一双含情的水眸望他,舍不得将目光移开一瞬:“我知道,可我心里只有你。”
“......这可奇了怪了。”男人笑得轻巧,眼帘却低垂下去,不让对方看清瞳底的波动,“公主您金枝玉叶的,能瞧上我什幺?”
秦清璇看着眼前如青松般挺立的男人,只觉他哪里都好。当初的惊鸿一瞥让她义无返顾掏出了真心,后面的至死不渝更是证明她没有看错人。情深难忘,回忆如泡入温水的饴糖,化开之后将心田每一处都染上了甜蜜。
只是这一世,她终究是负了对方。
“单淮是天底下最好的......没人比得上。”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搔动着男人的心房。单淮擡眸对上她的视线,愣怔片刻后,无奈叹息。
“怎幺又哭了。”
少女双手覆面泣不成声,隔了好久才擡起头,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卑微恳求:“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
太阳落了山,单淮才从凤阳阁出来。
荷包终是没还成,还留下了一个无言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