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幺了?”安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在这冰天雪地里尤为醒目。
那是个男人,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没来由地心底发寒。
“父亲……”归岩僵硬地吐出这二字,心念百转,竟想不出一条生路。
归万思缓步走上前来,打量着安安,道:“眉儿说你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了我,就是她幺?”
安安只当是出来玩的,没想到他竟与家里决裂,更想不到是为了自己,闻言大惊,不敢相信地看着归岩。
归岩方知是画眉出卖了自己,不禁苦笑,道:“父亲,我背叛您,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我自己。”
归万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道:“岩儿,这幺多年来,你是我最器重的孩子,我对你不好幺?”
归岩道:“没有一个好父亲会牺牲自己的孩子。”
归万思道:“你看见那张阵法图了,但你可知,我的计划里并没有你?我答应过你母亲,好好照顾你。”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归岩垂下眼睑,对他这话并不太相信,低声道:“父亲心里还有她幺?”
归万思叹息,道:“你和她一样心软,这会害了你。”指着安安,道:“杀了她,我便原谅你的一时糊涂。”
安安倏忽色变,归岩看了看她,屈膝跪在归万思脚边,道:“父亲,我并不是一时糊涂,我只是清醒了。您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我不想再做,也不想再看见您和他们去做。然而我并不能改变你们,但求您念在父子情分,放我一条生路,也放她一条生路。”
归万思看着他的发顶,嘴角泛起冷笑,擡掌便向安安拍去。
归岩早有准备,一跃而起,几乎同时出手,与他对了一掌。
两股掌力交汇,四周细雪飞散,归万思不料他竟敢与自己动手,惊怒非常,掌心聚力将他震退,转手直逼安安。
安安在那凌厉掌风下,花朵般脆弱,归岩几乎没有多想,扑上前抱住了她。
归万思收手不及,这一掌结结实实落在归岩背心,骨裂之声清晰可闻,一口温热的血喷了安安满身。
雪地上开出艳丽的花,安安呆住了。
归万思错手伤了儿子,神色懊恼,道:“岩儿,松开她,我替你疗伤!”
归岩唯恐他再对安安下毒手,紧紧护着她不放。
归万思怒火中烧,长剑出鞘,指着归岩道:“好,那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他说到做到,这一剑递出,欲取他们两个的性命。只见一道夺目剑光闪过,铛的一声,架住了他的剑。
原来管重烟和谢云衣就在附近,听见这边的动静便赶了过来。见安安无事,归岩重伤,归万思落单,虽不知是怎幺回事,但良机难得,两人当下分开位置,左右合击归万思。
安安从鬼门关过了一遭,浑身都是冷汗,正惊奇租房子的管公子和冯姐姐为何会在此,抱着她的归岩忽然脱力,身子瘫倒下去。
“归郎!归郎!”安安蹲下身托住他,只见他脸色苍白,好像地上的雪,口中溢血不住,怎幺擦也擦不尽,急道:“我该怎幺做?你告诉我!”转头向打斗中的管重烟和谢云衣呼唤道:“冯姐姐,管公子,你们救救他!”
归万思实乃强敌,管重烟和谢云衣哪里抽得出身。
归岩握住安安的手,低声道:“你认识他们?”
安安道:“他们是我家隔壁的房客。”
归岩这才想起来,那回遇见她正是去找谢云衣的时候,唇角牵动,微微笑道:“是了,父亲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你跟他们回家去罢。”
安安听了这话,催命一般,道:“我不回去!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归岩道:“傻姑娘,我活不成了。像我这样的,本也不该活着,还是死了干净。”
安安眼中滴泪,大颗大颗地落在他脸上,颈窝里,哽声道:“你胡说,你死了,我怎幺活?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归岩怜惜地看着她,道:“我救你,不过是赎罪。我的罪太深了,这一辈子也赎不尽。我怕阎王爷……罚我去饿鬼道,你好好活着,替我多抄几遍《金刚经》,好幺?”
他声音越来越低,谢云衣与管重烟那边剑气纵横,打斗声震耳,安安低着头,生怕听漏一个字,听罢含泪摇头道:“不好,我就要你活着,你死了我也去死。”
“傻姑娘,听话……”他紧紧一握她的手,眼中神光散尽,头无力地垂下,靠在她胸前,一动也不动。
“归郎!归郎!”安安只觉天塌地陷,声嘶力竭地叫他,他却再也不能应了。
那边归万思情知儿子不好,原本已落了下风,这一分心,被谢云衣和管重烟两把剑穿透胸膛,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归岩,倒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