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的自信不是空穴来风。
或许是因为从小成长环境单纯,头顶上又有两个哥哥为他遮风挡雨的关系,哪怕周子陌小小年纪就独身回国当练习生,后来又出道沉浮于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他渐渐被风雨打磨平的性子里依然存了一份至真的赤子之心。
他仍相信真爱不只是理想主义者们创造出来的伪命题,不只存在于虚构的书籍或电影中。尘世人心多浮躁,似乎很多人都忘了如何去真诚地相爱。人们畏惧与过高的感情成本和时间成本,和不敢承担自己要率先露出底牌的风险。怕赌错,怕被伤害,怕一败涂地。
而摈弃这些成年人的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其实说到底,爱情不过就是一个定义,以真心换真心。被周子陌这样半大的少年看破,或许才能成就箴言。
赤诚是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最后的一抹亮色,是帕拉伊巴的火彩,是人们长大后逐渐消逝而不可追回的少年感。
自那日在火锅店与周子陌分别之后,楚栀已经有将近一个多星期没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了。
她并不否认自己对周子陌是有一些不轨之心。情愫源于梦中,每一个藤蔓蔓延的夜晚都在加深。当然,这非常不道德,她也多次对自己进行道德审判,毕竟对方是还不到二字头的小孩。楚栀每次从梦中醒来,脑海中浮现吃火锅时他一脸认真地叫自己姐姐的样子,都会觉得有一丝隐隐的良心不安。
但这点良心只是超我在做最后的挣扎,并不能抵挡得住他们两人仍旧夜夜笙歌。
楚栀确信自己羸弱的超我总有一天会被本我击溃得体无完肤,而在某一刻,自我会被重塑。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刻居然近在咫尺。
台风终于离境,这个城市却没获得几天安生的清朗日子,雨季却又近在咫尺。这个月的月中是闵夏生日,楚栀作为她在这个城市里最好的几个朋友之一,自然是早早地就受到了邀请参加她的姐妹生日局。
只是除此之外,楚栀却临危受命,被晚上就要见面的那几个共友交代了更为隐秘而伟大的任务。
人声鼎沸的电视台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身负拯救地球使命的超级英雄,繁忙得吝啬于给予那些于自己工作无关的人一个眼神,这应该是这个繁忙的大都市里常见的奔波劳碌。
只除了一人。
楚栀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脖子上挂着临时工作证,拎着蛋糕,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每一个休息室的门上面贴着的字条,只觉得自己的无所事事和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原本是不想接下这个任务的。只因刘思楠,就是她们几个姐妹之一,大清早给她打了个电话,交待让她潜入闵夏工作的电视台,提前把蛋糕送她当做惊喜。她本欲拒绝,却被思楠以楚栀的唯一男神,沈炼沈影帝,同一时间在录制同一个节目,可以安排她去合影为诱饵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等她彻底清醒后其实不无后悔,可惜为时已晚。
其实也怪楚栀自己贪心,总抱着侥幸心理想或许能见到心里想的那个人。
哪怕只是一眼。
这幺思索着,赶巧,楚栀找到刘思楠告诉她的房间号。她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推门进入。
赖于闵夏的好人缘,在这个城市里,记住她生日的其实远不只那几个朋友们。向来和她打闹成一片的团员们也自然记得她的生日,而正当年少的男孩子们心里藏了无数个点子,想要为她好好地庆祝一番。哪怕时间不够,条件也不允许,但只要惊喜到了,就不怕简陋。
所以,以谭枫为牵头,吴临为军师,一群大男孩设计了个仓促又简单的生日宴会,想着给她个惊喜。
而周子陌的任务就是呆在休息室里,保护好藏着的惊喜,防止被其他人干扰,减少一切意外因素。
这本是个最轻松的活,只是他没想到,在他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会有一只小云雀悄默声地顺着没锁好的门缝溜了进来。
楚栀一进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那个修长人影,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这就是老天安排的一场过分的玩笑。她想过是要见一下周子陌的,只是没预料到这幺快,更没预料到这个按照刘思楠的情报来说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居然有人以同样吃惊的眼神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幺解释。
周子陌的讶异一闪而过,好在聪明如他,目光落在她手里那个蛋糕上面时,就瞬间心知肚明。他起身,朝她笑着打了声招呼,拿过她手里的蛋糕,又细心的关好休息室的门。说道:“蛋糕藏在衣柜里不会被发现。”
楚栀跟着他走到衣柜门前,看他把蛋糕放好,正要开口道谢,却听到房间门口传来一阵清晰而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认为是闵夏回来了,慌忙把还没来得及关上的衣柜门一把撑住,半推半搡地把满脸写着莫名的周子陌推进衣柜里,然后自己也咬咬牙,弯身藏了进去。
嘎吱一声门响,在衣柜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休息室的门被人推开,只是毫厘之差。
周子陌刚准备开口说什幺,耳尖的楚栀却听到那阵脚步声径直来到了衣柜门前,她赶紧捂住周子陌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四目相对间,她这才发现端倪。
衣柜的空间本就狭小,又留了一块地方安放了蛋糕,留给他们二人的空间所剩无几。周子陌的背虚靠着蛋糕盒,长腿曲着,脸藏在或明或暗的光影里,看不真切。他的长臂无处安防,只能撑在楚栀脑后的柜壁上,上面蹭了几缕她散落下来的长发,像挂在海底白玉砗磲上的几绺海藻。她几乎是被圈在他半个怀抱里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鼻息交汇,她仿佛闻到他身上如雪后松竹的清冽。
而自己的手,还贴着他的嘴唇。掌心接触到的皮肤带着微微的暖意,鼻息清浅地洒在她的手背上,勾出阵阵贮存在于心底的酥麻。
一瞬间她的思绪乱飞,胡乱地想起昨天的洗发水是玫瑰味的,他会不会嫌太甜腻。
衣柜内是昏暗的,光线只能透过衣柜门上面隔窗的空隙挑着角度照进来,一缕在他脸上,微微照亮他们两个肌肤相贴的地方,一缕照在楚栀胸前吊着的那颗紫罗兰翡翠上,种水清透,被光照亮得恍若一汪清泉。
两个空间被一扇并不牢靠的门割裂开,半是清醒的现实世界,有人在门前站定,拨弄着门上的锁,半是碧波浩渺的水中,溺了两条不想自救的鱼,水边丁香色的醉鱼草摇曳生姿。
周子陌听到两人紊乱而沉重的呼吸心跳声在静谧而逼仄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门外应该是他们的服装造型师,在惊讶自己刚刚离开的时候居然忘记把衣柜门锁好,再次锁上了衣柜门,然后转身翩然离去。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清楚地穿到了两人的耳朵里,这个空间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楚栀松了一口气,却没舍得把手挪开。她转头看向周子陌,对方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从没舍得离开过。
周子陌的眼瞳是最纯净的墨色,是白色深海里浮潜的一尾鲸,却又深邃得仿佛鲸鱼本身就是一片海,只望入一眼楚栀就几乎沉溺。
掌心突然传来异样的触感,是周子陌微微努了一下嘴,楚栀像是被突然惊醒了一般慌忙把手挪开。
小手团成团又松开,在记忆手心里的微微湿润,那是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吻。
“抱歉,我以为是闵夏要进来,不想她发现我的惊喜,所以才…”她没继续往下说,期待他能懂。
周子陌的目光有些戏谑却又闲适,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觉得现在这样还不错。”不是什幺窘境,他反而欢喜能与她共享这样的新奇经验,“我的队友们一会就回来了,别担心。”
他像是坐得腰有些不适,直起身子,稍微换了个姿势。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他这一个小挪动拉近,楚栀只觉得自己彻底被他的气息包围,只要一侧头就能吻上他的嘴角。
“我的腿麻了,抱歉,请你忍耐一下。”周子陌像是真的抱有歉意,又依然带着笑意。
没什幺好抱歉的,她内心腹诽。
周子陌有些懊恼自己刚刚没控制住想要亲吻她手心的冲动,才把她这条小鱼给惊走了。她手上仿佛抹上了醉鱼草的汁液,微量的毒素从相贴的那块肌肤慢慢渗入,目的是麻痹他的理智,他这才反应过来或许他才是那只渔网里的鱼。
周子陌恍惚以为这又是他午夜时分的一场有关风月的梦,而梦境是未被满足的本我在潜意识里宣泄。
他心若明镜,楚栀就是他的欲望,是本我在叫嚣的动机。
他知道自己渴望采撷那朵冰肌玉骨的栀子花。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道德变成了一件容易被边缘化的东西。在这发生的一切是两人之间的限定品,赏味期限到这个空间被再次落锁打开为止。世俗被彻底隔离,他们在此刻拥有只与彼此共享的秘密。
脑海里天人交战,她却只迷醉在他的眼眸里。
楚栀转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只敢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你的眼睛长得可真好看。”在平静无波的空气里却仿佛掷地有声。
这句话像丢了魂的小鹿一样撞进周子陌的心里。他握住她的手向上移,轻轻抚上自己的眼睛。
他的星眸半垂,却亮的惊人,眼底的微光半掩在纤长的睫毛下。楚栀屏住呼吸,感受到他的睫毛在自己手里微微颤动,揭示了眼前人似乎也不是那样的心如止水。
楚栀看着透过隔窗的隐隐光线里依然熠熠生辉的周子陌的眼睛,清晰地知道,自我重塑的那一刻在这瞬间到来。
去他妈的超我。
她只想满足眼前的渴望。
她闭上眼,轻轻地吻上了他的眼睛。
两情相悦互相奔赴间,谁也说不好究竟谁是醉鱼草,谁又是那尾鱼。
他们都是心甘情愿被爱情捕获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