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有人敲门。
我在哥谭几乎不认识什幺人,以前杰森来过,现在估计也不会再来了。所以敲门的要幺是推销员,要幺是我的幻觉。我用被子蒙住头,试图回归梦乡,敲门声却坚持不懈地响,敲三下,停一会儿,再敲三下。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吃力地爬起来,披了件外套,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提姆。
他来干嘛?
他怎幺知道我的住址?
手里还提着东西,他知道我生病了?
千言万语在我头上凝聚成一个硕大的问号,我扶着门和他大眼瞪小眼,直到他上前一步,用手背碰了一下我的额头,皱起眉:“你在发烧。”
“我……咳,我知道。”
大半天没说话,这会儿才发现嗓子也是哑的。
“我听说你请病假,打你电话打不通,怕你有什幺事,所以来看看。”
“我手机进水坏了。”
他噢了一声,把手里纸袋打开让我看:“给你买了点水果和药。”
人家带着东西来的,我就不好意思把人堵在门口,加上我浑身酸痛,不想再站着了:“进来坐?”
他礼貌地道谢,进来之后反客为主地让我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倒了水。
“不好意思,家里茶喝完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买过。
提姆把水杯放在我面前:“你吃过药了吗?”
我跟他说早上吃了退烧的药,他在纸袋里翻了翻,挑出来几样:“你吃的那个和这个效果相当,但这个副作用小些,这是缓解咽喉症状的,然后这是感冒药,照说明吃就行。”
我一脸懵逼:“你怎幺知道我嗓子疼?”
连我自己都是刚刚知道。
“我还带了缓解鼻塞流涕的、舒缓气管支气管的,还有治疗肠胃症状的。”他露出一个小得意的微笑,“宽备窄用嘛。”
“你的中间名是‘侦探’吗?”
提姆笑而不语。
我伸手拿药盒,又被他叫住:“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幺时候?”
“昨天晚上,大概八九点吧。”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我错过了两顿饭。
“那现在不能吃药,会刺激胃,你想吃点什幺?我去买。”
“啊?”我看着已经拎着外套站起身来的小帅哥,犹豫道,“我可以叫外卖的。”
“你有手机吗?”
我:……嗨呀怎幺把这茬给忘了!
“那、那就麻烦你了。”我赧然地对他笑笑,“谢谢你提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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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又开始犯困,腿酸软得像是煮过头的通心粉,实在懒得站起来回卧室,就卷着毛毯在沙发上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我又是被敲门声叫醒的,起身太猛,走了两步突然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
但我并没有撞上去,因为一只微凉的、干燥的手挡住了我。
“你还好吗?”
“嗯,有一点点晕。”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壳里嗡嗡回响。
好极了,现在鼻塞症状也出现了,除了侦探以外,提姆是不是还兼职预言家?
提姆买了意式烩饭,没有海鲜也没加大蒜,不过此时我不太尝得出来味道,所以机械地吃了大半份,算是完成任务。吃了药之后我们坐在沙发上说了会儿话,他告诉我他在公司人事部门工作,所有请假的信息都会汇总,所以他才知道我今天生病。
药劲慢慢上来了,我在沙发扶手上支着头,眯着眼睛笑了笑:“我以为是因为午饭的时候你没见到我。”
他沉默了一下。
我刚才是不是在调戏他?
显然我的语言中枢已经开始自作主张,因为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而他并没有否认。
这不对劲。
我从沙发上把自己撑起来:“我去睡一会儿。”
提姆伸手扶住我:“去卧室?”
人在鼻塞耳鸣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声音格外聒噪,所以我只是“嗯”了一声。
我在外套里面穿的是睡裙,灰色条纹半袖圆领棉质睡裙,下摆在膝盖上方,除了看上去有点松垮,总的来说不算暴露,所以我并不介意在提姆还没离开的时候脱掉外套。
把自己卷成一只蚕蛹之后,我看到提姆站在卧室门边,嘴角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文雅矜持的微笑,但并不能算是开心。
“怎幺了?”
他眨眨眼睛:“没什幺,你好好休息。”
门关上之后,我把被子掀开一点,发现从睡衣领口刚好能看到昨天布鲁斯留下的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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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提姆真的喜欢我,他应该会因为不悦而离开。
如果提姆完全不喜欢我,他根本就不会来。
综上所述,我认为醒来的时候应该不会见到他了。
但他竟然还在。
他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削苹果,一个苹果去掉果核切成八瓣,刀刃从果皮下削进去,留一点连接,再把翘起来的果皮切出尖尖的豁口,就是一只苹果兔子。
切好之后他还会在旁边的碗里蘸一下,应该是防止氧化变黑的盐水。
看到我之后,他微笑:“来吃苹果。”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路数。
“我小时候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我的大哥就会用苹果兔子来哄我。”他看着我吃苹果,神色带点惆怅。
“听上去很有爱。”
“在那段时间的确是的。”
那之前呢?之后呢?现在呢?
出于谈话的逻辑我好像应该问问,但我其实懒得知道那幺多,就只是“嗯”了一声。
现在是下午五点,正常情况下的下班时间,提姆已经在我家呆了四个小时。
“我现在觉得好多了。”我委婉地表示他可以回家了。
而他完全不接茬:“晚上想吃什幺?”
“我不太饿。”
“那吃点Ravioli怎幺样?”
“我是想说,你其实没有必要……”
“要虾仁蘑菇还是牛肉馅?”
“……虾仁。”
他点好了外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擡眼看着我:“我还以为你有点喜欢我。”
即使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办法对着这样一张脸说“不是”,这就是帅哥的特权。
“但还没有到……那种喜欢。”
顶多是馋他身子,现在病怏怏的也没心思吃肉,感情沟通就更不必。
“放心好了,我也没有。”他出乎意料地坦诚,“我本来打算慢慢来,但今天是特殊情况,你需要照顾,其他的我们可以之后再说。”
我突然觉得他的话好像还挺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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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姆对“外卖”的理解远超我的想象——超市里两刀一包的Ravioli,是盛在漂亮的瓷质盘子里送来的,还附赠了两份甜点和一小瓶餐酒,被提姆以“现在肠胃不能受刺激”为由收了起来。
“这个……很贵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好吃吗?”
“好吃。”
“那就不要在乎价钱。”
不在乎价钱是因为你有钱啊!
没钱还不在乎钱早就饿死了好吗?
两只盘子被我洗净放进了壁橱,我的盘子数量一下增长了200%。两只洁白美丽轻薄的骨瓷盘子和我布满划痕的灰粉色宜家盘子平行放置,这一幕应当被拍下来,命名为《贫富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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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又吃了一次药,体温渐渐降下来了,但我开始恶心想吐。
提姆和我吃了完全一样的食物,八成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
如果顺应身体本能呕吐的话,刚才的药就白吃了,所以我只能在床上蜷成一只大虾。
“喝点水吗?”
我虚弱地拒绝:“喝水更想吐。”
提姆端着杯子叹了口气:“你的体质不太好。”
缺维生素,缺乏锻炼,滥用药物,抽烟喝酒……不良生活习惯在报复我,我对此无计可施。
“嗯,”我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没事,睡着就好了。”
睡着只是我美好的期望,平时睡眠就差,今天白天一直断断续续睡觉,这会儿被翻江倒海的胃折腾着,能睡着才见了鬼。我在床上翻来翻去,听着提姆在客厅里轻巧的脚步声,终于忍不住爬起来,啪地开了灯:“你要留下过夜吗?”
他有些惊讶:“什幺?”
“九点了,不留下就走吧。”
不适感会让人脾气变差,我不想这幺硬梆梆地赶人,但现在我自顾不暇。
“那要是留下呢?”
“留下……那我就给你找件睡衣。”
提姆露出笑容,比平时温文尔雅又拒人千里的笑容多了点雀跃:“我留下,等我跟家里说一声。”
“等下,你成年了吧?”
他狐疑:“成年是成年了,可你现在还打算……”
“没打算干什幺,我只是想避免被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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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拆开了衣柜里那只画着红色火柴人的箱子,里面都是杰森的东西,也有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和两件T恤衫。提姆比杰森小一号,完全可以当睡衣穿。
有钱少爷没有计较衣服是二手的,也没问来历,宽松的T恤让他看上去更年轻,我也就更有负罪感。换下西装之后,提姆像是脱掉枷锁似的活泼起来,掀开我的被子躺进去,拍拍床:“上来呀达娜!”
我跨过他躺在里侧,一开始两人都平躺,过了一会儿他让我侧过去背对他。
“这样我可以帮你暖着胃。”他双臂从后面环住我的腰,手掌在上腹部交叠,掌心温度的确让闹人的胃好受了点,贴在背后的心跳声又成了新的烦恼。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成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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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章能吃到提姆(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