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

这厢才一出门,就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等在书房门口,悄悄探过脑袋。

沈琉漾出一抹笑,对着那看着他的姑娘,温柔道:“瑶妹妹,你在这里做什幺?”

来人正是与他有婚约的陈家幺女瑶,只见她身量纤纤,头发乌黑而厚,皮肤并不十分白,单看容貌十分普通,但一笑起来眼眸中恍若有溪水流过,清澈动人。

北地虽然初春,但夜晚依旧寒凉,陈瑶于是穿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色袄裙,头上挽着一根成色普通的银簪子。虽然在看惯了名门官眷的沈琉眼里,她的装扮普通到有些寒酸的地步,但陈瑶收拾的淡雅,整个人落落大方,月色在她身上渡下一层清辉,整个人熠熠生辉起来。

陈瑶像是怕叔父们发现似的,竟拽着他的衣袍往外走了几步,到角门初,才有些羞涩的对那一直宠溺任她拉着的男主道:“琉哥哥,你因为备考应酬的缘故,我已经几天未曾见你了。方才听嬷嬷说你行一回府就被父亲召到书房去了,我就想着来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被我捉到了!瑶儿运气好好!”

她说这话时,眼睛澄明,里面盛着化不开的倾慕与笑意,于是沈琉看着她的眉眼,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庭院中,树荫下,月光里,似一对碧人般。

沈琉伸出手揉了揉陈瑶的发:“傻瓜,你若是想我,只需让婢女与我传个信,何至于到现在都不睡呢?”

“约好时间见你,和即刻就见到你,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呀!”陈瑶摇了摇头,天真的望着他说道:“我就是想现在就见到你。”

“你呀……”沈琉眼中的温柔浓的快要滴下来一般,他想到方才三人交谈中,说道婚事宜早不宜迟,心中早已将陈瑶当成自己的妻子,不由得盯着她灿若繁星的眼镜,道:“你想不想明天出们去玩?”

陈瑶神色一喜:“想!”然而她迅速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苦恼的说:“可是父亲未必会让我出去……”

“世伯那边我去说。”沈琉看着她脸上踌躇的神色,好笑道:“明日我陪你一天,晚上再去渡河放河灯好不好?”

陈瑶闻言开心的抱着沈琉的胳膊摇一摇:“好呀,我都好久没和你出去玩儿啦,我都忘了和你一起是什幺感觉了,那我还要去吃牡丹阁的绿豆糕,簋街的烙圆子,还有……”

“好,只要你吃得下,都依你。”

王雪樱此刻正手拿着账本,心却没在上面,看一眼就浅浅打个哈欠。她坐在凉亭里,前面不远处是一条引出活水的池,月光下澈,偶有蝉鸣。她面前摆着三两样精致的糕点,并一瓶果酿,王雪樱不时用纤纤指拈起一小块,艳红的唇微微张开,把乳白色的糕点含进去,形容魅惑非常。

“好烦啊,我不要看了。”她说着,轻轻一抛把账本砸进不远处的双喜怀里,伸了个懒腰。

双喜捧着账本,询问道:“小姐,夜深露重,不如歇了吧?您和夫人说好了明天要去牡丹阁视察的,不好倦了精神的。”

牡丹阁是王家经营的一所酒楼,装修典雅,风格贵气,菜式精致新奇,定价也颇高,且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素有京城第一酒楼之称。

王映香此人颇有手段,高瞻远瞩,八面玲珑,事业做的风生水起,开了数家分店,名下产业不计其数。今早王雪樱与她聊过之后,她就去了通州视察铺面,叮嘱了雪樱明日去牡丹阁收账。

王雪樱道:“我觉得闻着这花香入眠也不错。丽奴有没有回来?让他上前答话,我要的东西他可有弄到?”

双喜看了看四周,明明是在自家府邸,她还是谨慎了一些:“丽奴方才已经回来了,只是小姐刚才在看账本,他不便打扰。我去了把他唤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王雪樱身边就闪过一道身影。

丽奴垂首,弯腰,规矩的站在她的面前。深蓝色布衣,绑腿,头发削剪的极薄,整个人沉默而瘦。但是她却知道,这只是丽奴在放松状态下的自然反应,如有需要,他可以逢场作戏切换成任意的性格。

与其说他是小厮,倒不如说她的亲卫。

没有人知道丽奴的身世来历,他是被王映香派来贴身保护协助王雪樱的,王雪樱也曾不经意间问过母亲,母亲对此讳莫如深。王雪樱就知道母亲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也就不再问了。

此刻……

丽奴伸出双手,递给王雪樱一个小白瓷瓶,道:“小姐小心,此毒药沾上一点都会对身体有极大损伤。”

王雪樱雪白的指抓住那瓷瓶,饶有趣味的把玩一番,挑了挑眉:“这就是那传说中用了之后连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的药?这幺小的瓶子能装得下多大分量?”

丽奴道:“这种药原不在多,只挑一指甲盖大小,吃下去之后,一个月内人必然就不成了。就是涂抹到身上,长此以往,人也会渐渐衰弱下去。”

王雪樱奇道:“这样上好的毒药,你怎幺不过半天就搞到手了?”

丽奴顿了顿:“奴自己配的。”

王雪樱:“……”她嘴角幅度很小的抽搐了一下,决定不去纠结这神通广大似乎什幺都可以做到的亲卫,半晌又说:“让你查沈琉的未婚妻,查的怎幺样了。”

丽奴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个人的小传,纸张最上面落下两个字,陈瑶。

王雪樱接过去凝神细看了一会儿,看到一处,不由得嗤笑一声,又过了许久,把纸扔到一边,感慨道:“我以为是什幺神仙人物,以为按照沈琉的品貌,竟然甘愿与六品小官之女结亲,那女子不是倾国倾城就是满腹经纶,不曾想竟然如此平凡。”

那张纸上虽然没有陈瑶的画像,但把陈瑶的生平,容貌,家境,甚至她与沈琉定亲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写了。原来这陈清虽然官名不显,但陈瑶从小是寄养在清河陈氏本家老太太膝下的,老太太的三儿子拜江苏布政使,住在苏州。老太太最疼三儿子,于是每年都要去住一些日子。于是陈瑶的成长经历,就是每年在清河和姑苏各住半年。

在姑苏的时候,陈瑶住的府上与沈家毗邻,又通家之好,陈瑶和沈琉可以说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于是没有任何波折的,在沈琉考过乡试后,两家就定了亲。

虽然还没见过她,但王雪樱根据纸上的描述,把心目中陈瑶的形象降到了最低。她一向无法无天,做什幺全凭心意,虽然她身在商贾之家,但母亲神通广大,她背靠大树好乘凉,从小到大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因此,她在得知沈琉即将赴任,并推测出他的婚期将近时,第一个想法是,杀了她。

对,杀了她。王雪樱的处世态度非常的干脆,她不会因为认为陈瑶在沈琉心里,就赌气一定要把他勾过来,报复嫉妒看着她伤心欲绝。她是个绝对的结果派,做事的目的,以快准狠为指向。

比如陈瑶这件事,她对于和情敌一争高下一点兴趣都无,因为在她心里,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永远都是她的。哪怕现在放在别人那儿,总有一天她也是会要回去的。所以她干脆利落的打算把陈瑶杀了,一劳永逸。

这幺想着,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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