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剑寒光露

“走吧,带你练剑。”

裴筠庭愣了愣,忙跟上他:“你伤好全了吗?这就开始练剑。”

“无碍。”他生得高大,与裴筠庭差了一个头有余,步子迈得大,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追着,颇为吃力。张口欲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她猝不及防,直直撞入他怀中。

附近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睁眼装瞎,该做事的做事,路过的皆懂事地低头。

燕怀瑾下意识环住她的腰,扶稳后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方才在想事情,走得快了些,抱歉。”

裴筠庭摇头,又拉着他向前几步。身后银儿、秩儿,展元、展昭立刻明白,两位主子是要说悄悄话,故意放慢步子,给他们足够的说话空间。

二人自小便拉拉扯扯惯了,私下是没什幺规矩的,燕怀瑾从不介怀。只是今日才突然发现,小青梅原来一直用这般纤弱白皙的手腕拔剑,还使得那样干净爽利,如此倒也难怪父皇与母亲时常夸赞她。

“怎幺了?”他问。

“昨日的事......”她皱着眉,“我回去想了想,闯进雅间应当是他们一时情急,走错了。不过那个刘大人,是否与你和周思年最近在查的贪墨案有关系?”

周思年,大理寺少卿,中书令之子,是燕京有名的世家公子。降生时母亲因难产而亡,故名字取“一弦一柱思华年”之意。其父周崇泰与镇安侯爷乃患难与共的故友,两家算得上世交。

他儿时体弱多病,如扶风弱柳,因此常年闭门不出。两位小阎王在翰林院兴风作浪时,他尚在家中养病,逢年过节也很少出门,故而裴筠庭幼时对他没什幺印象。

这位大理寺少卿是个难得的刑狱人才,身子渐好后,立刻在燕京城一鸣惊人,百姓都传他是包青天转世,凭一己之力破掉好几桩疑难的旧案,得朝野称赞,圣上破格提拔他为大理寺少卿。自上任以来恪尽职守,名声越来越响。

鲜有人知,周思年早就是三皇子的人,他的顽疾,也多亏燕怀瑾遍寻名医,仔细调养,虽仍有病根,却几乎与常人无二。

燕怀瑾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就得替自己爹做事,要做事就得用人,所周思年破的那几桩旧案,倒可以说暗藏玄机,背后少不得燕怀瑾的鼎力相助。

一来二去,裴筠庭和他也渐渐熟络,三人英雄所见略同,常聚在一块谈论时事案情。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燕怀瑾一点点头,随即看了眼天色:“今日带你去琼玉阁用膳吧,此处不便多说。到了琼玉阁,你想知道什幺我都告诉你。”

“好。”

......

......

金吾卫首领姜柏延,因剑术颇佳,故被仁安帝任命为三皇子的剑术老师,连带着裴筠庭也能沾点光。

她虽非习武奇才,但从小跟着父亲以及燕怀瑾学了不少功夫,一身轻功和剑术,就是放在男子中,也当为翘楚。

可她作为女子,这身好功夫轻易不能显露,一为来日遇到危险时能保命,二为免去闲言碎语,平日的场合,适当收敛一些即可。

燕怀瑾命人取来自己的两把剑,裴筠庭轻车熟路地接过承影剑——她与这把剑可以说是老朋友了。但现下也只是看过一眼,便将其收入鞘中,抱着剑立在场边。

眼下不过巳时,天比方才进宫时阴了不少,想来不久就要下雨。猎猎的风吹起燕怀瑾的发尾,他衣袂翩翩,气势如虹,少年英姿,使人目不转睛。

行过礼,两道身影同时动起来。

燕怀瑾攻,姜柏延守。

裴筠庭能看出,二人一开始势均力敌,谁也不落下风,可当姜柏延以退为进,步步紧逼,燕怀瑾便隐隐有不敌的迹象。姜柏延出剑的角度堪称刁钻,出其不意,毕竟真枪实战过,这一招一式,可谓名不虚传。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如此想着,余光瞥见有人正朝这里来。

竟是宗亲王的嫡女,南平郡主。

裴筠庭颇有些头疼。

对这位郡主吧,她倒说不上讨厌,只是太过难缠,初见她就莫名不喜裴筠庭,没少给她脸色看。

彼时裴筠庭尚且一头雾水,往后渐渐明了,原来南平郡主钦慕三皇子燕怀瑾已久,而裴筠庭与燕怀瑾又是人尽皆知的青梅竹马,坊间关于二人的传闻更是不少,故将她给记恨上了。

她是天子之臣的女儿,南平郡主却是皇室宗亲。二人身份有别,裴筠庭给她行完礼,无意多言,继续看着演练场上墨色的身影。

南平郡主在她身旁停下,屏退跟在身后的一串侍女侍卫,眼神也胶在燕怀瑾身上,一刻不离。

良久,她骄傲道:“殿下的剑术又精进了,我瞧京中世家公子无人能及。”

裴筠庭掀了掀眼皮,懒得应她。

南平郡主今日本就是冲着燕怀瑾来的,路上听说皇后已经先一步召了裴家二小姐,她轻蔑不已,裴筠庭算什幺东西,区区一个侯府二小姐,早年沾了她母亲的光才能抢了燕怀瑾青梅竹马的名号,但要妄想嫁给她高高在上的三殿下?做梦!

望见场边裴筠庭看着燕怀瑾的眼神,南平如鲠在喉。

所以她走过去,就是为了给裴筠庭添堵:“你别跟着殿下了,我要与他一同用膳,裴二小姐早些回去吧。”

言下之意是,燕怀瑾今日被她占了,裴筠庭休想凑上来插一脚,早些滚蛋。

此刻场上胜负已分,燕怀瑾笑着作揖:“将军好身手,我输得心服口服。”

姜柏延谦虚回礼:“殿下也不遑多让,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我。”

二人收鞘,一同朝场外走去。

南平郡主见到燕怀瑾过来,眼睛都亮了,方才还轻蔑刻薄的脸,现下立马换了副面孔:“三殿下,南平今天好不容易随父亲进宫,你可要陪我玩儿。”

燕怀瑾脚步一顿,随即看向面无表情的裴筠庭,未置一词。

姜柏延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见气氛不对,便带着他的金吾卫先行告辞。

燕怀瑾把剑收起,对演练场边的侍卫道:“你们也退下吧,不必守在这。”

“三殿下,”南平郡主嘟嘟嘴,看模样倒是纯真可爱,“你为何不理我呀,可是南平做错了什幺?”

他一噎,无奈道:“......你既难得进宫一趟,就去坤宁宫陪我母后说说话吧,她平日闲得很。”

“那你和南平一块去嘛,呆在这儿有什幺好的。”

“......”

燕怀瑾头疼不已,又瞥了眼站在身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裴筠庭,莫名有些恼,随即赌气似的应承下来。

南平郡主自然是欢欣雀跃,凑到燕怀瑾身边叽叽喳喳说起了话,二人朝坤宁宫方向走去。

走前展昭展元还不忘偷瞄脸色不甚好的裴筠庭,四目相对,心道主子与裴二小姐往后要幺大吵一架,要幺他又得翻了墙去哄人。

裴筠庭才不承认自己心中有气呢。

可不知道为何,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的背影,就是不舒服,心中暗骂燕怀瑾这厮左右逢源,真不是个好东西!日后哪家姑娘要嫁了他,真是倒大霉!

她满腔怒气没地撒,便自顾在场中舞剑,不许人靠近。

虽然今日没有换上轻便的短装,仍穿着广袖的淡紫色纱裙,可舞起剑来却是别样的风姿。少女表情冷冽,一式一剑,气势磅礴,凌厉的刀锋迎着东风,嗡嗡作响。

场外忽有人提着剑走来——是去而复返的燕怀瑾。

他目光灼灼,笑道:“裴绾绾,敢不敢与我过一招?”

裴筠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作势要收剑,他见状哈哈大笑,提剑袭来,并未手下留情。

展昭二人也是使劲仰头望场里看,还与银儿轶儿打赌,这局定是自家殿下赢。

都说男女实力差距悬殊,可裴筠庭却丝毫不落下风,与燕怀瑾打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

她的招数向来秉承干净利落的原则,颇有大家风范,燕怀瑾怀揣着旁的心思,开始还不假辞色,全力以赴,过了几招后,便换了打法,只守不攻,裴筠庭的招式全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气得她反手收剑,直接飞身一脚。

他薄唇一勾,眼中笑意更浓,侧身退步躲开,又伸手去拦裴筠庭的腰,一使力,便顺手将她揽入怀中。

展昭展元眼睛都直了,还能这样?

她微喘着气,未来得及羞恼,就攥拳打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打了几拳顿觉手疼,燕怀瑾见状松开她:“真生气啦?”

裴筠庭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转身就走。燕怀瑾在原地低低一笑,擡脚跟上她,一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道:“一起去琼玉阁用膳吧,我请客。”

见她不答,自顾勾唇,跟在身后,一路上了她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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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个时期其实已经双向暗恋了,鹅子自己是心知肚明的,但不敢说

女鹅是心里有朦胧的好感,但拒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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