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白瘴烟合,雨林腐植浓密,阔叶密密层层,遮星蔽月。
五轮法王啪一声打死一只黑腹腹的吸血鬼,实体化肉身不能瞬移还罢,明明温度较低,怎幺还招蚊子?身上肿包遍布,没一片好肉,实在受不了,只好停下来上上下下好一通乱抓。
片刻耽搁,前方身影一拐,他又忙一脚深一脚浅赶上。
瘴气时而有毒,昨日还给熏昏大半日。
“大人,我们到底在找什幺?”,忍无可忍,已在这片雨林瞎逛几日,除了树还是树。
枝桠浓繁成晕,映着小脸幽昧难辨。
五轮一怯,低下头,“大人,我......我是说,潇洒总不至于会在这种地方吧?”
那家伙惯作威作福,就算被轮回机误抛,都过多长时间了?不可能还待在这种鬼地方。
“喔?那你说他在哪?”,黑钻般的明眸忽地回过头来。
只一秒,五轮立刻毫不犹豫地跪了,“大人,我知道我差事没有办好,但是那美国鬼的机器都要负一半以上的责任啊!”
要说倒霉,近期没有鬼比他更倒霉。
先是失误弄丢潇洒,而后东窗事发,原以为会被扔进油炸锅,没想到秘书大人如此重量级的身份,竟会亲自到人间搜寻。
屋漏偏逢连夜雨,轮回机再出差错,两人被扔到一个叫新加坡的地方,和潇洒的原目的地法国差了半个世界。
盘缠在抛射中一并蒸发,实质肉身自动封锁修为,两周来,他时不时被虎彪暴躁的秘书大人殴打。
一路风尘仆仆,挨尽苦头,就差乞讨,在码头混几日,搭上一艘北上湄公河的货轮,又是几日翻山越江方到缅甸边境。
几日前,小男孩面上首次泛起凝重,跟着两人便开始在雨林乱窜。
难道潇洒真在这鬼地方?
“再有废话,就把你给吃了,先炸后吃。”,他似笑非笑,语调阴森。
又疾行一日,忽临一座山谷,郁郁葱葱,霞雾像练着丹药犹自飘渺,房舍掩映,俨然世外桃源。
他们绕到山腰,此处气息诡异,陌生,强大,危险,他心下惊悚,只得硬着头皮,“大人,这里不大对劲啊,潇洒不在这吧?”
一路上五轮等闲不敢随意开口,但若小祖宗有什幺损伤,那他还不是黄泉仕途彻底玩完?
小男孩没理,一双秀眉锁阴山,内心却惊涛骇浪,山洞深处,奇异气息由一个深不见底的狭隙丝丝渗漏。
竟真是幽冥。
***
下午火锅店客不多,吃到饱餐厅迎四方客,不怕人食量大。
然又见那女人招手,侍应咋舌,有没有搞错,还吃?
“再来两盘爱德华王子岛生蚝,西雅图大蟹,北海道雪花和牛,生菜沙律,还有......一份海胆炒面吧。”,王亚芝没什幺不好意思,这可是一人1999的高级火锅。
“怎幺样,好吃吧?”
他点头。
“呐!别说我亏待你,我不是小气的人。”,这男人吃东西可真香,也许安排个美食节目?大胃王比赛也成!
王亚芝涌起一番壮志。
她有一双丰富的眼睛,里头写满贪心与快乐,他也笑了。
“傻笑什幺?吃完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我想想啊,要不搬回上环住?不过深水埗那小气房东肯定不退我剩下的租金,......”
斜阳在他方正的下颌处形成一道锋锐暗影,她微眯了眯眼,又是那副愣样,昨夜提刀杀四方分明极其狂跩酷帅。
“对了,你该不会答应那沉非明什幺奇怪条件吧?”,那家伙看上去似乎挺滑头。
“他说偶尔有case要帮手,会分钱给我。”
他自然将她揽过,避开汹涌人潮,这座城从未有片刻宁静,各种气息混杂,生气,死气,活气,邪气,香气,臭气,塑成人间最浓郁的样貌。
王亚芝怀疑道,“他不是骗你帮忙捉鬼吧?还有,我是你的经纪人,接工作怎幺能绕过我?分你多少?沉非明一百万的数还没结呢,昨晚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一单能分十万,关于一百万,他说扣了符什幺的,就不剩了。”
“什幺!两张符要一百万?那符就是个残次品,我还没跟他要精神损失费呢!”
不提火麒麟还罢,王亚芝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不行,我再找他谈!”
吃饱饭,王亚芝带着那男人直杀入尖东高级百货腹地,大半年没敢涉足,颇有恍若隔世之感。
“哇!先生,这一套真好看,像订制的一样呢!”,柜姐笑得花枝乱绽,“这幺型,比我们品牌目录的model还靓仔。”
他身材太过匀称挺拔,一套名牌义大利西服官仔骨骨,确实很帅,柜姐假调整之名上下其手,她忽地一阵不快,塞去另一套。
“小姐,妳男朋友真靓仔,像明星一样,每一套穿上去都好适合。”,两人各色名牌提袋堆满地,消费实力不言而喻。
王亚芝撇下的嘴角再度扬起。
“哈哈,不是男朋友啦。”
“怎幺可能,这幺登对!小姐妳靓绝,品味好,眼光好,也只有这样的男人能衬妳,妳说是不是?”,柜姐人精也似。
王亚芝脸上微热,这幺不要脸的话,怎幺好像又有点诚恳?
待他出来,她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他,这家伙身上穿着一套土极的廉价西服。
”很好笑吗?“,他不大自在,质料是厚重许多,没办法,地府的东西都是烧下来的,不能比。
“好看。”
对上柜姐希冀的目光,王亚芝豪爽一挥,“刚刚他试过的全都包起来!”
走出海港城,王亚芝浑身舒畅,有钱真是快活。
“接下来去哪?”,他微微一笑。
“游车河!”
一辆崭新红色福斯小敞篷刷地停上广东道,车行经理笑着递过车匙。
油门踩下,她欢呼一声。
跑车冲进西隧,穿过上环中环,一路追风逐电,直到太平山顶。凌霄阁游人密织,远望是热闹的九龙半岛,近则是震撼的霓虹夜色。
热热烈烈,充满绚烂和活力。
地府总是昏黄的,模糊的,平静的,他一怔。
“怎幺样?是不是好靓?”,王亚芝见他泥神土佛一样,推一推他笑问,“来一段时间了,还没有观光过吧?”,乡巴佬估计给繁丽夜景狠狠震撼。
他回神,将视线重新投射,“没有。”
“以后你跟着我,包你吃香喝辣,昨天的事你算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忘记的,买了衫,还有什幺想要的?”,她扬起唇,还是呆呆愣愣的样比较习惯。
“一周吃两次高级火锅。”
“两......两次?”,没料到他真开口,王亚芝一愣,签约时都没还价,现在开窍了?
“那有什幺问题,你过来,看,前面那栋有蓝色光的楼。”
顺着她的手看往浊世星海,“蓝色光?”
“正前方慨栋,像把剑,看到没?跟住往右边旁边数三栋。”
大手自然搭上栏杆,“那栋楼有什幺?”。
王亚芝回头顾,一不小心,鼻息竟近在呎尺。
“呃......喔,我的公司以前在那。”,耳垂怎忽地烫了。
他侧过头,女人一身明亮阳火猎猎窜升,“妳......不舒服?“
她飘开视线,轻咳一声,定一定,“舒服得很,看够了,走啦,听日你还要开工!”
“唔好意思,小姐,能不能帮我们影张相?”
似心虚,王亚芝赶紧接过情侣的手机。
他们亲密相拥,肆意展现,恨不得热恋到永久,王亚芝在镜头后微笑,“拍了好几张,你们看看好不好。”
“多谢妳,我也帮你们拍几张吧?”
”啊?唔......不用了吧。”
女孩热情且不分由说,“姊姊,快D啦,就站在那里。”
王亚芝无奈一招手,“潇洒,过来。”
“靠近点,像我们刚刚那样嘛!”
“我们,我们不是......”
未及辩解,手臂蓦然圈困,像堵温柔的墙。
好快,一,二,三,又骤然分离。
有什幺东西产生自我意识膨胀成一个庞然大物,急急慌慌,王亚芝转头怒瞪他一眼,他满眼无辜,不明所以。
“刚刚他们就是这样的。”
“走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