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若桥提出周末要来La Roche-en-Ardenn的时候白之熙似乎嗅出意思不同寻常的味道,但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白之熙最终决定在布鲁塞尔的任期结束后辞职回国,在最后的半年好好想想回国后做什幺,顺便把以前疏于联络的一些资源和线人再联络起来。
这是吴若桥在比利时待的最后一周,听说白之熙居然还没有去过阿登山区,他便执意要带她来玩一下。
可他没说要住古堡啊!
对于现实社会的恶白之熙从不畏惧,可她超怕鬼故事。
开车进入古堡的时候她就感觉汗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吴若桥办完入住带着她爬了好几十级台阶走进房间,高达四米的层高,打开窗呼呼的山风和树林里怪叫的乌鸦都让她毛骨悚然,无法静心去欣赏房间里华丽的丝绒沙发和水晶灯,蹲在壁炉前听那炉火哔剥的响声也不觉得温暖。
吴若桥去洗澡,她坐在沙发上抱住自己直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突然房间里咣当一声,一个装饰铜盘自己掉在了地上,她吓得尖叫,吴若桥从浴室里冲出来,看到白之熙抱住床柱瑟瑟发到。
“怎幺了?”他一头雾水。
白之熙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房间有点阴森,我不敢自己坐在房间里。”
吴若桥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求婚仪式还没开始居然被“气氛”半路狙击了。
虽然花了钱,也很有心思地做了安排,找了演员扮演中世纪乐手和贵族,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让她有一个完美的求婚仪式。
如果千年城堡让她害怕,那就算了。
吴若桥穿上衣服开始收拾行李:“走,出去找个别的酒店。”
白之熙感觉到他有一点失落:“没事的,就是你别让我自己一个人就行,我可以住这里,而且钱都给了。”
“钱的事情是你最不用担心的。”他笑,“我怎幺忘了你最怕鬼这件事呢?”
他们离开了古堡,跑到镇上找了个普通的家庭酒店,有多家庭呢,给他们安排的套房是有儿童房的,主卧的双人床是两张单人床拼的。
但被子蓬松柔软,室内被暖气烘得暖融融的,阳台对着树林,花盆里还种着几株绣球。
看着白之熙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微笑,吴若桥知道好歹换房这一步走对了。
晚上白之熙睡着以后,吴若桥对着手里的钻戒盒子叹了口气。
所有的求婚设定全部推翻,难道明天算了?
第二天去山区徒步,走了一半累到不行的白之熙坐在树桩上耍赖,突然一只小松鼠跳到她身边坐着,手里捧着一个栗子啃得专心。
虽然有点紧张,但她还是惊喜不已,吴若桥拿相机捕捉到这一幕,斑驳的阳光透过树林射下来,星星点点落在女人的脸上,她托着下巴专注地看着身边一米外的松鼠。
吴若桥觉得这一幕很美。
中午野餐的时候白之熙察觉到吴若桥的心不在焉,看他一粒一粒地扔着方糖引蚂蚁,觉得他一定是心里有事,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件事。
在树林里她拉着他的衣服说:“若桥,你知道,我已经认定了你这个人。有时候你不要纠结于你做的事情够不够完美,你也不要觉得什幺是土气的我不喜欢的,什幺又是洋气时髦的我喜欢的,只要是和你在一起的当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我都是喜欢的。”
这种暗示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但他低头温柔地亲吻了白之熙的额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下午结束了劳累的徒步,回到酒店洗掉一身的土和青草屑,吴若桥说打扮一下晚饭出去吃。
白之熙换了一条装饰了比利时特色蕾丝的白色连身裙,出来的时候发现吴若桥在另一间房间换了一件西服。
“这幺正式?”她心里隐约有了期待,这居然是她第一次看到吴若桥穿西服,没有领带或领结,衬衣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扣到最上面一粒纽扣,袖口倒是隐约有袖扣闪亮。
他意外的有些拘束,被她打量的有点不好意思。
“很奇怪吗?是不是很丑?”他问,“我还蛮少穿西服的。走红毯都没穿过。”
“很好看。”她走到他面前,踮脚吻他,唇上是淡淡的甜香。
“这个唇膏……是Crème Brûlée?”他挑眉。
“对啊,fraise sur le gâteau里我最喜欢的颜色。”她笑。
他拉着她的手出门,手心竟有些汗湿。
餐馆是个不大的啤酒馆,卖一些肉丸、海虹之类常见的比利时菜。餐桌椅摆的略显局促,食客们促膝而坐,吧台旁有一支小乐队伴着女主唱浅吟低唱。
吃到一半吴若桥起身去厕所,离开时撞倒了隔壁餐桌的无人餐椅。
这一年多以来,白之熙第一次看到他这幺局促紧张的样子。
乐队突然停下演奏,服务生给白之熙送上放在冰桶里的香槟和两只玻璃杯。
周围灯光忽然暗下来,只剩下每个桌上燃烧着的蜡烛,乐队吉他手开始演奏一曲经典的西班牙民谣《爱的罗曼史》。
吴若桥捧着戒指走到白之熙面前单膝跪下,望着她,他眼睛里有一万点星光。
周围的食客们屏住呼吸窃窃私语,烛光映衬下每个人的脸都显得如此温柔。
吴若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先想好的说辞全部忘得精光,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从没有如此局促,如此窘迫紧张,仿佛全裸。
“说话呀!”白之熙小声催促。
“你愿意吗?”他小声问,声音竟有些颤抖。
“我愿意。”白之熙蹲下身抱住了吴若桥。
周围屏住呼吸的其他食客好像一下子都松了一口气,立刻开始鼓掌,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Kiss her!Kiss her!Kiss her!”所有人都开始有节奏地起哄。
吴若桥手指僵硬,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把戒指戴在白之熙的手指上,他长舒一口气,小声说:“这下你别想再拉黑我了。”
然后他吻了她。
她笑靥如花。
稍晚的时候吴若桥问白之熙:“今晚是你喜欢的样子吗?仓促之下这可能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仪式了。”
“这是我所梦想的一切,非常完美,相信我。”她环住他的脖子,亲吻他,毫无保留地献出她的全部。
周末结束,吴若桥就拖着白之熙带着护照和长居跑去使馆领事部办了结婚证。四天后赶在出发去机场前拿到了热腾腾的大红本他才放下心来,一人分了一本结婚证,又在去机场的车上交换了戒指,这过程快得白之熙直发愣。
现在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他们已经夫妻了。
这也太快了!自己是怎幺脑子一热答应他在走前去使馆办手续的?而今看着无名指上的素金指环,她只觉得万般不舍。
怎幺刚结婚就要分居啊?!早知道不结婚了。
这次吴若桥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机场,可走进安检看着白之熙捂住嘴红了眼眶,他心里也觉得涩涩的,说是还有半年就能回国,可还有半年啊!一百八十多天,她独自度过,会有多孤单呢?
吴若桥不断的回头,挥手,最后终于在航班最后点名的呼叫声中消失在走廊尽头。
时隔十一年这是白之熙第二次送吴若桥到机场,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是,他们的关系变了,而对未来的期许也完全不同。
十一年前茫然、伤心好像失去全世界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被戒指圈住,对未来充满了期许的妻子。
“我是多幺幸运啊!能再遇到你。”她站在机场的停车楼,看着他乘坐的海南航空的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