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织室亦生光

好像不对。

梦蛟停下来,回忆女傅的教诲。事实上,他听讲时已有许多不解,害怕女傅嫌自己愚钝,未敢明言。

女傅声音时而响起在屋室的不同角落,颇多不耐烦,大概别个小孩的学习进展也不顺利。

她是个坏脾气女子,但颜色一定十分好。

梦蛟的目盲,较同伴更为严重。只有在清晨,明亮日光布满织室时,他能看到她玉瓶般窈窕的身影,凌波微步,行动有风而无声。

非常遗憾,他视力正常时,缘吝婵娟一面,虽然美人的声音也清泠可爱,虽然她心情好时,能把普通石头敲出仙律。

“你发什幺怔?”

她不知何时来至近旁,一发声,唬他一机灵。

“我……我……”梦蛟磕磕绊绊,鼻尖泌出汗珠,两颊潮红。

阿姁晓得自己惊到他了,过意不去,语气放和缓,“这个花纹不会?”

梦蛟点点头。

一双玉凉幽芬的手握住他的小手掌,教他编出一个螽斯纹案。

“会了幺?”她问。

不可耽误她的时间,不可惹恼她。

梦蛟告诫自己,才刚要点头,她笑了一声,又把着他的手,连编了三个螽斯纹案。

“我会了,真个会了!”

融会贯通的一刻,梦蛟如释重负,狂喜地叫起来。

阿姁也自欢喜。直起身子的一刻,忽忆起另一个男孩,她自己的儿子,这一年恰好也是十岁。这些年来,她极少想起自己做过母亲,有骨肉在世。

但愿那个孩儿不至于像这些孩童一样命蹇。

周冕逞威后,阿姁以为自己会入教坊。这是官方凌辱罪犯女眷的惯常做法。但最终判令下来,入教坊的只有樊娃,她的去处则是陌生的织室。

分别时,樊娃觉得有趣,“我做了一世私伎,临老却吃上了皇粮。”又对阿姁道:“我这一生颠沛流离,一半拜父亲所赐,一半受丈夫所累。是以,我不劝你结婚觅侣。能做到庄敬自强,还是远离男人吧。”

教坊与织室,皆在燕州城中。妗甥二人,一月一中总能见上一面。

此间织室令对阿姁颇关照,派她来教育盲童。

“怎会有若许多盲童?”她问织室令。

织室令叹道:“前些年,自波斯传来一种制哑光金器的工艺,须得将细若针芒的黄金珠粒粘到金器表面,极耗匠人眼力。孩童目最清明,视物最真致。是以,作炸珠金器的多为童工,六七岁开始做工,十来岁时,眼睛就不行了。这些个盲童,一半送到官窑学制陶瓷,一半送到这里学编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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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珠金器致童工眼盲的典故,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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