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了。
原本烈焰肆虐灼烧的地狱如今空空荡荡,隐约可见通红的边界挣扎着变暗,空气里烧灼闷热的气息还未散去。
炼化了意欲将他灵根灵力消磨耗尽的地狱寂火,于荆介逃走了。
在自己想要带他离开的前一刻。
寂火依然烧灼着他的经脉,顾涟乔感受着四肢百骸没有减轻的灼热疼痛,转身离开。
沉黑寂冷开始在这里蔓延,吞噬少女留下的唯一一点亮色,顾涟乔离开时顺势拔剑,寒光闪过,巍峨陡峭荒芜死寂寸草不生的山峰瞬间崩破塌陷,灰尘混着余波四散开去,宣告它的灭亡。
他会去哪呢?
顾涟乔擡眼看去,群山连绵云雾缭绕,突然腹部的疼痛让她难挨地弯下腰去,似乎利器穿伤又狠狠搅动的疼痛让她咬紧了唇,她能感觉到身上的每一处骨骼在重创后依然支撑着站立,肌肉被撕裂后仍然拼命擡起。
太痛了。
顾涟乔用剑支撑着不倒下去,冷汗密布,她想,或许现在知道于荆介在哪了。
鬼蜮森林,暗夜魔宫,烟尘未散去的断壁残垣,前任魔尊死去的战场上,于荆介看着伏在地上忍不住害怕颤抖的一众魔族,百年来第一次勾起了嘴角。
下一个,是谁呢?
水意氤氲,暖意朦胧,玉砌珠饰的池子里,隐约可见模糊的身影。
微弱的光拢着四方圆润的夜明珠,给池里闭眼假寐的人脸上撒下柔和的气息。
池里隐约可闻药的苦味,丰沛的灵力滋润受伤的躯体,于荆介似乎毫无防备地惬意享受。
“还想看多久?”
似乎因为很久没有说话,于荆介的声音带了些哑,划破水润的空气,不远处的身影似乎颤了颤。
轻轻的脚步由远及近,衣袂带起的风消散在池边,
“阿介,”
于荆介凤眸微张,眼角被热气熏蒸的嫣红为他染了一抹张扬的邪肆。
“原来是凌霄宗宗主。不知宗主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阿介,跟我回去吧。”
少女一袭蓝衣,与黑沉的殿宇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地移开瞥向水里的视线,最后坚定地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声音藏着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抖,
“今晨我已经把你当初被诬陷的始末和证据交给了各大宗主,只要你现在跟我回去,他们只会以为我带你离开,不知道你堕魔。”
“我会尽全力帮你恢复修为,你依然是当初那个惊才艳艳的少年英才。”
“阿介,跟我回去吧。”
以前每次少女露出这样渴求希冀的眼神,自己总会忍不住动摇,于荆介冷漠地阖上眸子,
“下来。”
顾涟乔怔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喜欢仰着头说话。”
“你可以...”上来。顾涟乔的话消失在空气中,她看于荆介瞥过来的目光隐隐带了几分不耐烦,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顾涟乔只脱了鞋子,在离着他最远的地方慢慢沉入水里。
听见水波荡漾的声音消失,于荆介睁开眼睛,“当初的证据完美无缺,老魔尊可做不出来。”
温热的水紧紧贴在每一寸肌肤上,荡起的波轻轻抚过,或许热气熏得太厉害了,顾涟乔脸上飞起一抹酡红。于荆介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张扬,却也压了陌生的阴沉。
“对,”顾涟乔的声音在缥缈的雾气中飘过,“那些自诩正道之人也参与其中。”
“离近点,”于荆介的声音带了明显的不耐烦,“听不清。”
顾涟乔微微抿了唇,脚步带起的水声应和着湿润的空气,她开口问,
“这样呢?”
“听不清。”
顾涟乔一步步靠近,直到正对着跪坐在于荆介对面,她擡眼可以清晰看见水滴沿着他的下颌滴入水面,溅起小小的水窝,下意识吞咽,她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哑,“这样呢?”
于荆介不置可否,“那人是谁?”
你这不是能听见吗?顾涟乔识趣地没把这话说出来,她沉默了一会,声音轻的有些失神。
“是玄赋宗,”是你的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