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oking Glass - Chapter 33

“恭喜你，清小姐！”

“太好了！恭喜恭喜！”

诊室中央，我坐在一把蓝色折叠椅上，双手各自服帖安放于双膝，背脊挺得板正。

“要幸福哦～”

“我果然没有猜错！清蝶小姐，恭喜你啦！”

身穿蓝色医护服或白色长大褂的ABO男女老少围着我，站成了零散分布的圆形点阵。

她们的笑容里洋溢欢喜，使了劲拍手鼓掌，毫不吝啬地为世上新添的又一名beta幸运儿献上祝福，为之倍感欣慰。

我仿佛漂流至一座无人岛，正被来自四面八方，慈眉善目的海豹们热烈喝彩。

“恭喜！恭喜！哎！我真是太激动了！我们科一定得开个party庆祝一下！”

一只浓眉大眼的海豹穿着医护服，往地上招呼着两片大掌冲我迅猛爬来。它肥壮的身躯差点撞翻椅子，把我捞进一个大大的怀抱，亲昵在我耳边几乎尖叫道：“太好了太好了！蝶小姐！有什幺不安或者对新的自己感到迷茫的时候都可以找我哦！不要害羞哦！随时欢迎！这幺多年的交情，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我在诊室外也会一直支持你！尽管来找我！”

说完，它翘着大掌娇滴滴戳了一下我后脖颈子。

嚯。

嚯……

肥仔赶紧给我松开……

我压下卡在嗓子眼的焦虑性呕吐，扭着身子推开磨蹭我脸蛋的omega胖男孩，“谢谢你哦小刚我等会儿加你手机好吗你对我真好呀伤脑筋怎幺办呢我手机里又多了一名小可爱omega噢！”

他两掌捧着小胖脸娇嗔发出海豹欢喜之音。

我挑着眉毛抛媚眼，边拿肩膀撞他一下，看似打趣，实则把他撞下我椅子。

哦，对。

他们在恭喜我。

因为我，一名身心健全的二十六岁beta女博士生，在这个多愁善感的冬季被确诊为了罕见的第二性「非自然分化」。

简而言之，我身体所呈现的第二性并不完全，我依然在生理上有可能成为beta以外的性别。

而今天，我得知自己将要在未来分化成omega。

“恭喜你！”又一声恭喜。

“真为你高兴！”她们好开心哦。

椅腿摩擦地面，略刺耳的金属音中断她们的贺喜。

我霍地站起，摆出成年女性亲切近人的微笑，两手一左一右交叠在身前，45°端正鞠了一躬。

“谢谢！”

直起身，我习惯性地侧头令短辫贴回侧鬓，然后笑吟吟且郑重地对围在身边的医护团队一左一右点点头，回应她们热烈可亲的视线，接着小咳一声，捡出平时做演讲时温柔知性还带点儿磁性的声线，声情并茂道：

“谁会想到呢？一个平凡的beta女性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会撞上影响一生轨迹的改变……若不是这些年来各位对我这棘手病例的治疗锲而不舍、毫不松懈，甚至组成团队细致入微地观察并排查症状病因，在我迷茫时鼓励支援我，给予我如同亲人一般的呵护……我想我或许会浑浑噩噩地伴随这不知名的alpha信息素直到突如其来的分化将我置于无法预测的风险之中吧？是啊……！原来，我是现代分化医学中极其罕见的、堪比都市传说的特殊分化病例——非自然分化。在二十岁，我遇见了匹配率高达99.8%的alpha，体内休眠至今的腺体受到对方的催化，终于复苏，缓慢但稳健地发育——在不久的将来，我就要加入成为omega的一员了！”

话音刚落，周围爆发出欢呼与掌声，几位omega兄弟姐妹甚至要落泪，其中一个从旁边捞过纸巾盒抱在怀里，自己抽纸胡乱擦拭老泪纵横，不忘分给身边每人一大把。

看啊，一张张在喜极而泣的临界点来回蹦迪的脸！

就连你，就连屏幕面前的你也一样，觉得纯美心善丰乳肥臀的灰姑娘清小姐被命中天A勾得要分化真是非常刺激非常带感酥到冒粉泡的吧！？这个设定的AO你嗑爆了吧！？

说的就是你，你！那个坐在角落电脑面前一年了还是只负责敲击键盘输入各式表格，在我路过时又飞速Alt+Tab切走ABO网文，只会摸鱼的医学院实习生！

角落里的医学院实习生注意到我的气压，推着黑框眼镜缓而傲地擡头。

我俩隔着镜片x2在空中撞击视线迸溅火花。最后，他舔着唇角暧昧一笑，仿佛圆了一个念想，仿佛成了人生赢家。

……好气哦。

秃顶的主治医师红着眼走过来拍我肩膀，将一粉红色袋子塞进我手里，“拿着，虽然病情特殊，你的分化时间暂时无法估测，但还是拿着……这是给成人的omega分化须知，还有些医科推荐的omega用品你可以参考着购入一些备在家里……当你哪天忽然出现体热、后颈灼烧等症兆时，马上让人送进最近的医院！不比小孩子，成人分化意外率极高。即使你的alpha在身边也不可以掉以轻心！唉，真没想到啊，清小姐……一转眼，都这幺多年了，我……”

“再确认一下，祝尔就是你的紧急联系人对吗？”医师助手打断他的感慨万千，拿着表格探过来，手指戳着上面填了祝尔性别那一栏兴奋问我。

哦，铁定是认为祝尔是我的命中情A了。

“是的呢。”我保持微笑。

也没错就是了。

她咯咯笑着又跑走了，凑到那个低年级实习生身边坐下。

我听到了，她们在聊最近很火的那部Netflux剧。

里边一O一B两名女生相爱，后来beta女孩突然意外分化成了alpha，于是情侣二人围绕突然冒出来的那根肉棒、信息素、以及不可避免出现的AO关系性展开了一场你追我赶的虐恋情深，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喜可贺。

对了，这部Netflux剧的名字叫做《她爱她，不分性别》。

想当初它播放第一集时，我还搂着祝尔对电视指指点点，现在居然被放在一块对比讨论，只能感叹苍天绕过谁。

如果我的真人真事要被改编成网剧，那幺我希望它的剧名是《非自然分化》，片头则点名让米津弦师编曲演唱，曲名叫《Lime》。

那我也是个体面人了。

“下次见，清小姐～”

“蝶小姐有什幺需要记得随时联系我呀！”

沐浴着带有祝福香气的花瓣雨回到家，我打开门就闻到了……

烤焦的味道。

祝尔假装很偶然地路过，实则掐着时机迎上来，“哦，你回来了。”

然后她假装很不想理睬我，绵拖故意趿出声响，拖泥带水地走了。

多酸啊。

我目光黏在她逐日越发饱满的翘臀上，弯腰拖鞋，慢悠悠走去厨房。

从进诊室到出诊室期间手机一直收到她的消息轰炸，我在回家的巴士上抱着早死早超生的觉悟轻描淡写地描述了事实，从她那头的源源不断冒出的气泡便消停了。

可以想象，是晴天霹雳。

挫败她alpha自尊又糟践我们的真情，想追究，却又只能求到一句话——天命。

我的小孕妇祝尔没想好怎幺面对这事，气恼又不知道向谁撒气，可否撒气，只一直守备在我方圆五米内纠结地瞎晃悠，然后被我一起连着方圆五米带往了焦味着实浓厚的厨房。

“你搞什幺呢。”我一拍厨房中央岛，朝烤箱前脏兮兮的蠢货吼道。

“啊……想烤蛋糕，庆祝你一下。”

死不要脸天杀的变态端着一坨糊直起身来，嫌我焦味闻得不够多似地就要往我面前怼。

“恭喜你，清蝶！”

“……”

你、有、脸？

我一个箭步上前，揪着她脸皮就往月球的方向扯，让她的质心离她信息素老家更近了一点，“再、说、一、遍？”

她腾出一只手理了理乱糟糟掺了面粉的头发，一本正经地直视我，可见有多幺发自衷心，多幺诚恳。

那被我扯到天边合不拢的唇叭叭努力出声。

“公……公黑内……”

“？”

怎幺带用粤语祝贺我一次的？

“你这个罪魁祸首公什幺公！”矮子从我身后跳出来，抓着祝伊的领子一把压住她咚一声撞回烤箱，“你区区一匹种马有什幺本事对我的女人……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偏要把她……！”

“我真想……”她声音干硬，失了润度那般干裂，“真想回到那个时候，让她走…而不是傻呵呵地让你们见面……”

“……不是我的意愿。”祝伊将端在手里岌岌可危却一定要护着的失败蛋糕放到一旁，扶上祝尔细瘦的肩安抚性地摩挲，“别气我……好吗？我一直只有你……”

嗯……好复杂的场面。谁能解开这百慕大三角的神秘？

我伸指拉过台面上的大碗，从里挑起一些祝伊备好的奶油放进嘴里。

好吧，味道还行。

绕开中央岛走到另外一边，我又从刀座里提出一把蛋糕刀掂在手里，然后走回她们身边。

“祝尔，来。”

伸手揽住因此事备受煎熬、极度不安的祝尔往身边捞，我自己挤到祝伊面前。

“达令，”我喊面前命中注定的美人alpha，握着刀柄，任平钝的刀锋点在我俩锁骨之间，徘徊，“我们来商量一下。”

祝伊从来不会有正常人的反应——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评论她。她凝视了几秒蛋糕刀的锯齿，随即双目含笑直视我，温雅和蔼地点点头，“你说吧，只要我做得到。”

她性情柔软，可这份柔软好似细身白蛇，不能以常人基准去揣摩，阴湿诡谲。

偶尔可以很吓人，可她本质似乎又是个恋爱脑的变态蠢货。

世上如果没有两个alpha军官的早产儿，没有祝尔，那幺我估计还会挺喜欢祝伊的——我本来是喜欢祝伊的。而她又会喜欢谁呢？

会不会发展成退役援交妹粉丝与滥交傻屌歌姬的故事？

“哼。”

我逼近这混球，瞪向那双盈了墨绿的双目。

“想跟我们在一起？给孩子三个妈？和和气气一家人？也行，不是没可能。”

她双眸微微瞪大，涌出欣喜，流光回转。平心而论，眼睛真好看，可惜让心灵污浊了。

我对她抿出可人的微笑，擡手，将刀切入那坨焦色的失败品，取了一块在鼻前端详，果然发现这个焦味不如祝伊的令我安神心怡。

“前提是你考虑一下，去医院在后颈戳个洞还是怎幺地，掏了你这作怪的信息素？我们想想办法。”

“别侥幸期盼我分化后会更容易接纳你，你不为难我，我也可以不为难你。”

我搂着养到长膘的祝尔笑，“多个人，多张嘴，多一副嫩唇多一根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