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言付完款返回的路上经过一处转角,一只铁钳似的大手猝不及防地扣住她的皓腕,用宛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将她扯了过去。
沈清夜的动作快得令司言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瞬间落入他的怀里。
鼻尖狠狠撞上了一堵结实有力的肉墙,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听他微哑着嗓音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一声又一声地诉说思念。
“言言,我想你,好想你……”
喷洒在耳畔的一道道热气像羽毛般拂过她的小耳朵,令她白玉似的耳朵逐渐染上一层粉红。
他每一个透着入骨爱意的音节落下之际,环住她不盈一握细腰的臂弯便收紧一分,那力道像是恨不得将她碾碎揉进骨子里。
被他死死桎梏在怀中,她反应过来便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然而对于他来说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宛如蜉蝣撼树,任凭她无论怎幺扭动都无济于事。
几番挣扎无果,气得绯红着一张小脸的她用葱白小手,泄愤般在他胸膛狠狠拧了一把。
在她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被他勒得停止跳动的时候,扣紧她腰身的结实手臂才徐徐松开。
脑袋晕乎乎的她揉着被捏红一大片肌肤的手腕,摇晃着身子踉踉跄跄地向后退着步伐。
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她没退几步,脚下一个趔趄之际,一条健壮的手臂适时出现在她的腰际,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沈清夜再度将司言软似无骨的身子拥入怀中,凝望着她的那双乌黑眸子逐渐蒙上了一种近乎偏执疯狂的痴迷。
当身子再度和一具像是小火炉的身躯紧密贴合在一起时,她几乎是下一秒便开始挣扎起来。
鼻尖飘荡着怀里人儿散发出的浅浅甜香,感受到她纤细得好像一掐就能断的腰肢在掌中不停扭动着,他只觉喉间里面好像有百万只蚂蚁在爬一样。
他猩红着一双欲色浓重的眼眸,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透着几分情欲的喘息,而后用修长手指挑起她不断扭动着的下巴,对她说:“别动了!”
仅仅三个字,他哑到极致的嗓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微颤。
天知道他此刻用怎样的自制力,才能压抑住在体内流窜的一团火。
过了三年时间,司言都快忘了沈清夜是时刻都能发情的品种。
不断挣扎着的她直到被他扣住下巴,听到他充斥着情欲的低哑嗓音,才意识到现在很危险。
意识到危险,她紧接着便发现被一根滚烫得如烙铁的东西顶着,吓得再也不敢动了。
她被吓得不敢动,而他则是不敢乱动,以至于他们仿佛被定住的身体,距离变成雕像只差了一步之遥。
就在此刻,伴随“叮”一声响,,他们身侧响起一句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话。
“调情麻烦换个地方,光天化日的影响不太好。”
只见,电梯里浑身散发着幽怨气息的男人说这话时,刻意在“调情”两个字上拖得又长又重。
司言听到这句充斥着阴阳怪气的话,顶着一张熟透了的小脸,推开所谓的“调情”对象,便低下脑袋把自己的脸埋进手心,努力将扰民级别的尖叫声遏制在咽喉里。
为什幺只要遇到这个男人,就能享受到生平绝无仅有的体验啊!
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能遇到这幺社死的场景。
在这一刻,司言羞愧到想要钻进地里去,而沈清夜则是没有半点被撞破“调情”场面的尴尬。
只见,在进出电梯的人流中,身着浅蓝色高定西装的他,随意地将西装外套挂在臂弯处,身姿端得是矜贵无双,迎着那一道道暧昧的目光,一直表现得脸不红心不跳。
在一阵交错的脚步声消失后,司言还能感觉到后脑勺聚焦了不少视线。
羞耻之下,她如逃一般地冲入人工通道,扶着扶梯头也不敢回地跑到一楼。
当她停下脚步时,已经气喘吁吁。
她喘了几口气稳住呼吸后,咬着牙迈着酸软的腿走到街边的一处长椅坐下。
坐下的她将身子半靠在椅背,两条纤细的腿优雅地倾斜着,那一双逐渐空洞的眼眸看着不远处在狂风吹拂下晃动不已的吉祥物。
好一会儿,她心中的尴尬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司言遇上沈清夜之前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遇上他后无数次拥有了这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平静无波的日子因为他再度戛然而止,和他讲道理等于白费劲,而摆脱他更是千难万难。
在这些日子里,有时候她会觉得落入了一个无穷无止境、不能窥见天光的深渊。
在这样的深渊里,她挣扎、呼救,最终绝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司言听到耳畔响起一阵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下意识攥了下指尖。
不出几秒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她不用擡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她努力把压抑的思绪赶出去,擡起下巴和他凝满柔情的目光相接,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徐徐地开口:“我现在还是学生,学业为重,你别随便来打扰我,可以吗?”
她这句尽量平静却掩不住颤抖的话,令他擡起的手倏而僵硬在了半空中。
两人周身的空气,在这一刻凝滞下去。
沈清夜见仿佛失了魂般的司言,那双潋滟明亮的凤眸再也没有里曾经的那一抹灵动光彩,心像是瞬间被生生撕开一道伤口,一个难以言喻的痛感将他层层包围住。
他从来都明白事情会走到这一步是什幺原因,三年间早已做好了一切心里准备,可这样一双眼睛却能在顷刻间让他崩溃。
他抿着薄唇沉默了半晌,才掩去眼底的复杂,矜贵的长腿折起单膝蹲在她脚边,寒玉似的手摸到她的右腿温柔地替她脱下高跟鞋,随后捧着她小巧瓷白的脚踝架在怀中。
“好,没事情我不会来找你。”
他一边温柔着低哑嗓音说着,一边从西装口袋里翻出一款制作精美的天鹅绒礼盒,打开礼盒取出一条脚链。
脚链通体银色,只缀上了一个小巧的铃铛坠作为装饰。
她看到这条款式简单细节之处却尽显精美的脚链,心里便涌上一股莫名的躁意。
她能看出它的价值不菲,可她第一眼就不喜欢,觉得它像狗链一样。
司言不想戴这条好像狗链脚链,悄悄缩回脚,却不料沈清夜似乎早有预料,在她动作的瞬间加重了力道,半点不容拒绝。
就这样,她看着他将这条宛如狗链般的链条,戴在了她小巧瓷白的脚踝上。
脚踝上银色的脚链闪着冰冷冷的光泽,有些刺痛了她,秀眉不觉蹙起了一个深深的沟壑。
而他看到这款脚链戴在她白皙的脚踝,一双桃花眼底的愉悦几乎快漫出来了。
然而他扬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挂满笑意,便看到她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裙摆,攥到骨节泛起苍白之色的画面,心底的那一抹愉悦消瞬间失殆尽。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尖上那一阵痛感徐徐挺直腰背,望向那张写满抗拒的一张小脸。
“要是不喜欢,我下次送你别的。”
迎着沈清夜温柔得能化开万丈深渊之下寒冰的眼睛,司言脑海里浮出的却是初见时,他一双阴冷得毫无温度,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的眼睛。
那时候的他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可怕,而现在他透出的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小心翼翼。
他似乎将自己放在了很卑微的位置,祈求能够得到一丝丝的回应。
“我不太爱戴这些,你别送了。”
话落,她看着他好似倒映着摧残星河的眼眸一点点熄灭星火,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我累了,想回去。”
司言这句语气极其冷淡的话落下之际,沈清夜略显苍白的薄唇微不可见地抿了一下。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睁着一双翻滚着炙热情愫的眼眸,凝望着她略微空洞的眼神。
他哪怕知道她的眼睛里也许从未有过他的影子,也想寻找曾经她是否有过那幺一点点心动。
然而在这一刻,这双眼睛里似乎连令他为之心痛的恨意都没有,只剩了身不由己的绝望。
和这样一双写满痛苦绝望的眼睛对视着,他曾经那些珍视的记忆也随之变得模糊。
也许,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开始演戏了吧!
意识到这点,他只觉有一柄柄利剑,毫不留情地重重刺进鲜血淋漓的心脏。
在这三年间,他早就习惯这一种顷刻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的蚀骨痛意,然而再度品尝到的时候,却还是痛得他无法呼吸。
被这股蚀骨痛意占据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神却还是温柔得不像话。
沈清夜一边暗哑着嗓音说着“我送你”,一边怀着满腔爱意替司言穿好高跟鞋。
“你的车太显眼,对面就有站台,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半个小时就到华南大学的校区了。”
回应他这句“我送你”的,是她掩不住嫌弃意味的话。
然而明明是嫌弃的口吻,被她娇软的嗓音说出来却无形中染上了几分撒娇意味。
闻言,他擡起流程的下颚线,见她泛起水光的星眸里的嫌弃遮也遮掩不住,心中的复杂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言言,你是不是仇富!
他在心底默默吐槽的时候,轻轻地勾起一边的唇角,用温柔得仿佛能腻死人的语气对她说:“那我让人开辆不显眼的车来。”
话落,她唇角绽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垂下眼眸在手机点开名为“车来了”的软件,才凉凉地从唇中甩出一句。
“沈二少,您如今有低于一百万的车吗?”
她说说擡起精致小巧的下巴,向他递来的目光有些似笑非笑,语气却带了几分少女独有的天真无邪,似乎是真在期待他有低于这个数字的车。
在她似笑非笑的视线下,他神色自若地微勾唇角,回以一个完美无瑕的浅笑,继而用近乎于一本正经的腔调回道:“将来会有的。”
三年时间,他已经成长为外人口中的沈二少了。
司言在心中叹息着,擡起葱白的手指轻轻撩了下脸颊一侧的头发,随后慢腾腾地抽回脚起身丢下一句“那我去坐公交了,沈二少,您请便”便轻轻擦过沈清夜肩膀向前随意迈着脚步。
虽然她和他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都没有超过半年,但是她却将他的性格摸得很透,深知他吃软不吃硬的脾气,给他些甜头才能让他暂时不来纠缠。
她怀着心底的复杂情绪走到公交站台,顺着人流挤上恰巧到站的公交车。
当她在人头攒动的公交车里艰难挤到一处,将后背紧紧贴在栏杆上时,闻到鼻尖飘过一股毫无烟草味的清冽气息,背脊瞬间紧绷得犹如绷到极致的弓弦。
这是她无法忘记的味道,因为这个味道的主人是带来全部地狱和绝望的男人。
她抿着朱唇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消化一些负面情绪才慢悠悠转过身。
只见站在司言身后的沈清夜,一条结实手臂隔空横在距离她腰肢一公分的位置,另一条结实手臂高高擡起,骨掌分明的大掌扣住栏杆。
他横在她纤细腰肢前的手臂,袖口挽起到小臂,露出了手腕上一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机械腕表,以及手臂处一道略显狰狞的疤痕。
她看到这道狰狞的疤痕,淡不可见地抿了下唇,却很快好似若无其事把眼睛移开了。
司言对面的沈清夜没有错过这个小细节,注视着她的一对幽暗眼眸潜藏着淡不可见的笑意。
言言,原来你的心还是有软下来的时候。
意识到这点,沈清夜耳畔突然响起三年前那晚,凌叶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的那一句尾音带了颤抖的话。
“沈清夜,你是不是也想看到心爱的女人,把已经足月的孩子活生生剖出来的场景。”
时隔三年,沈清夜再度想起这句话,线条利落的下颌却仍是绷得极紧。
三年前的沈清夜对沈清轩和班淑的事情只是一知半解,直到那晚他才知道所有的故事。
在沈清夜看来,班淑比他那个名为“母亲”的女人要狠多了。
班淑在怀孕后用她虚假的爱意、温柔、顺从给沈清轩编织了一场美梦。
而她本人则在美梦尽头,等到他最得意的时候将他狠狠踹下,亲手将他八个月的美梦碾碎。
比得到却失去更痛的,便是一个男人亲眼看到心爱的妻子和满心期待的孩子,在他面前成了血淋淋的尸体。
班淑够狠也够毒,她竟然能活生生将腹中已经足月的男婴剖出来,甚至吩咐人将这段录像在三个月寄给他,彻底将他逼到了死路。
那晚后,沈清夜终于对女人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原来一个女人恨一个男人的时候能这幺狠!
沈清夜知道凌叶在那时候说出的那句“真到了要美人还是要江山的时候,你要怎幺选”的话,其实只是希望他能暂时放过司言,可他听进去了。
沈清夜早就想过会不会连累司言,只是直到那时候才真正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在这世上,只有一个司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沈清夜都不会拿她冒险。
沈清夜耳畔响过三年前凌叶的话后,便响起前不久沈清眯起一双锐利如老鹰的眼睛,说出的一句颇为意味深长的话。
“为了沈桀你能演三年的戏,怎幺到了真正想要一个女人的时候,不愿意继续演下去了。”
在这三年里,沈清夜每时每刻都在演戏算计别人。
沈清夜可以为了让沈桀放松警惕,装出一副和沈清不和的样子,也可以对华羽柔甜言蜜语,借她的手让华氏集团一步步掉进沈清设了八年的局。
那幺,对心爱的女人演戏,又有什幺关系。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
此刻,天色早已暗沉下来,沈清夜擡起的手臂遮蔽住了车内投射而来的一部分灯光,令他半张脸好似扫上了淡淡的阴霾。
一片昏暗中,那一双深沉如墨的眸子深藏着几不可察的诡异,而光线之下的浅色薄唇却漾满温暖和煦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愿意的,而他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像猎手等待猎物上钩一样,在暗地织一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慢慢收紧,最终享受美味……
仿佛是心有所感,在沈清夜眼神变换的瞬间,司言后背便莫名爬上了一层从来不曾感受过的深寒。
这阵感觉令她难以忽视,下意识紧蹙着秀眉把头扭过来,和一双幽深的眼眸四目相对。
和这双曾经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眼睛对视,她只觉一呼一吸都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幺久。
在一刻,思绪乱极了的她不知道该怎幺做,只知道不想被这双染满万千柔情的眼睛凝望着,也不想被迫接受他所谓的“保护”。
于是她垂眸斟酌了一番语气,便转过身正对着他,仰起小脑袋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我又不是孩子了,我站得。”
“住”字司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整个身子便因为司机躲避闯红灯的摩托车猛踩刹车,而骤然失去平衡。
在惯性的牵引下,司言整个人一下子向前倾去,脑门直直撞上了沈清夜硬邦邦的胸膛。
在跌进他怀中的时候,她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撞得鼻尖生疼,脑袋更在一瞬间的空白,等她反应过来只觉一口气提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