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苍先生早安啊!」渡边才吃完早餐,擡头便看到一脸憔悴的苍走进食堂。
渡边有些慌张地说,「不好意思、擅自用了厨房…」
苍摆了摆手,示意要渡边安静一些,昨夜从酒店返家后,为了要压下心中的烦躁,他独自喝了不少闷酒,再加上梦见了那个和旭相似的男孩,让他整夜睡睡醒醒,寝不成寐。现在头痛的严重,渡边慌张的声音反而让他头痛更加剧了。
渡边看苍似乎身体不太舒服的样子,也连忙去厨房舀了另一碗汤要给苍喝。
昨晚,苍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要再次梦见旭,还是想见那个青年,总之,他了为了再次作梦,他一直勉强自己再次睡着,反而因为太过勉强自己了而显得疲累。
是说那青年的名字是…?
苍沉吟着,努力地想要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因为将情感收回后,苍并没有刻意的去记下那人的资料,就连手机号码也没有记下,才导致了两人分手后,在苍的生活中就像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便脑袋记不住,身体却下意识的叫出了这个名字:「…小…树?」
乒哩啪啦!
打破瓷碗的声音自厨房的方向传来,苍才要转身斥责渡边,却在看到他慌张低头收拾模样之后,被一股似曾相似的既视感所垄罩。
此时此刻他也听不见渡边慌张道歉的话语,仿佛入了魔似的,直直地盯着渡边的后脑勺,那个如此熟悉的形状……
在记忆中,他坐在椅子上,轻轻着抚摸着那青年的后脑勺,从镜中看着那称自己为主人的美青年,吸吐着自己的肉棒,苍只要低下头,就可以看到他如同犬奴一般水汪汪的眼神,如果逼他含得更深一点,有时还会看到他带泪的可怜可欺模样……。
但是不变的是那眼神中溢出的爱意和渴望…
不像现在这样……
「呃…苍先生,请问你在做什么呢?」渡边尴尬的表情,赫然在他手下。
原来苍在恍神间,走到了渡边的身旁,低下头直直看着他,然后摸上了渡边的后脑勺。
一个站立的男人如同在抚摸自己宠物般,温柔抚摸着另一个跪坐在地上的男人…两人间的主从地位不言而喻。
但是就两人目前的房东房客关系来说,似乎就太过亲暱了。
发现自己无意间逾矩的苍也在瞬间石化「呃…抱歉…我刚才恍神了一下…」苍收回了脚,走回自己的座位。
表面上平淡无波,内心已然波涛汹涌。
我在干什么啊?现在是欲求不满到连房客都要下手了是不是?可是昨天明明就快要被那个女人榨干了不是吗?
苍在内心抱头呐喊着,直到渡边黝黑粗长的手将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才停止这种自我批判的行为。
「这是?」苍疑惑的问。
「正宗大阪风味的味增汤!我看苍先生你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看喝碗热汤之后会不会好一点?」渡边握拳有朝气的说,看不出方才的慌张,露出一抹阳光的笑容。
被渡边的笑容所感染,苍原本还因为宿醉而僵硬的俊脸也不禁失笑:「正宗大阪风味味增汤是哪招?是喝起来比较甜吗?」
「喝了之后比较会吐槽人吧!」渡边抿嘴忍笑道。
「なんでやねん!(怎么可能)」苍用手背敲了一下渡边的胸,意外的发现这男人比看起来还要强壮。
「嘿?这个吐槽很到位喔?你是灵魂上的大阪人吗?」渡边本来想趁机问他是否交过关西男朋友,不过后来又觉得太唐突了,再说就苍的颜值来说,是交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孩不好说呢。
「以前有朋友是大阪人,有时候听他这样说还蛮好笑的。」苍想起了小树,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是那个叫做小树的人吗?渡边张口想问,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他很想知道自己在苍的内心占有多大的份量,但却又怕自己对于苍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内心纠葛了一会,他草草的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研究自己手上的木榫。
苍喝了口汤,白味增的甘甜搭配萝卜的清爽,在鲣鱼汤头中相辅相承,融合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协调感,也让他一早起床时的烦躁逐渐趋缓。
「谢谢你的汤,刚才态度不是很好,抱歉了」喝完了汤,苍也想起刚进食堂时,自己似乎有些无礼。
「嗯,没关系,下次我会更理所当然地占用厨房的。」渡边挑眉说笑道,自己一开始也太毛毛躁躁了点,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很自然地跟苍相处呢?
「如果是帮我煮汤的话,那随时都欢迎你啰。」苍没有注意到「可以每天帮我做味噌汤吗?」这类话语所隐含的意思,也不知道他这样无心的撩拨,让那纯情青年又红了脸颊,害得渡边只能低头装忙。
「你今天怎么一直研究那几块木头?」看渡边一直低头玩木头,苍也好奇起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我在用废料做机关盒子,就像中国的鲁班盒,都需要制作榫卯结构来组装,顺便练习一下制作木榫的技术。」
苍打量着一凹一凸的卡榫,心有所感的说:「总觉得你们的工作还真是了不起,用专注的态度,建构起一座建筑,匠人这样一棒一棒的接力下去,延续了百年以上的历史痕迹。」
苍想起了自己的工作,他从小也就是被留在家中,接受个别的菁英教育,除了继承绘月流家元的目标外,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些什么,未获得满足的「自我实现需求」,他使用宣泄性欲来缓解那股空虚,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那天那个闯入自己工作室的少年如此在意,因为在苍的眼中,突然降落在自己生命里的那个男孩就像是打破了那片寂寞白墙,是来拯救他的天使。
而他前半生努力争取的家园继承人地位,也因为自己要来台湾的因素,而成了镜花水月。
「我倒是觉得我们的工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渡边笑着说。
「喔?怎么说呢?愿闻其详。」
「建材的岁月相对长久,所以我们是在我们有限的时间内,留下永恒。而花的期限更短,从完成的那一当下,就即将要面对凋零,所以华道家则是要将花朵瞬间的美丽,化为永恒。我们都期望在世人眼中留下痕迹,只是生命都有其限度,所以更要追寻那片刻的灿烂。」
「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求着自己的一期一会,可是也都是要经过修剪或磨合,才能达到契合的程度啊。」渡边将一凹一凸的木楯组合起来,放在两人的中间。
「经过修剪才能契合的关系,不会改变人的本质而委屈了自己吗?」苍想起那个明明理想对象就不是自己,还一直勉强待在自己身边的小树。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理想型后,苍就真的将小树当成了旭的替身,不但毫不掩饰自己喜欢的是另有其人,甚至每当一股莫名的烦躁燃起时,更是粗鲁的待他,想要小树自己知难而退。
但他内心深处也欺骗不了自己,最懦弱的人其实是自己,舍不得离开小树,才这样拖磨着他也伤害了自己,所以到最后才会主动的提出了分手。
因为苍再也受不了这样伤害着那个单纯无瑕的男孩。
「被修剪的是外在,但本质是灵魂。就像这桧木,即使被雕刻成这般模样,依旧不会改变它是桧木的本质。
如果是一对契合的灵魂,那即使外观改变,仍旧是有办法在茫茫人海中相互吸引,进而找到对方的。」虽然现在的苍似乎已经认不出自己了,在卸了妆,晒黑了肤色之后,现在的渡边看起来已经不是个苍白消瘦的青年,更何况在自己刻意的锻炼以及工作上的影响,他的身子也厚实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渡边依旧期待着苍可以发现那个小树,就待在他的身边,渴望着他的爱……
渡边说话时的眼神是那样的炙热,让苍承担不起的避开,故意的唱反调想结束此话题:「色衰则爱弛,我觉得你还是别那么天真的好。」苍站起身,欲将碗拿起厨房清洗。
看出了苍想要逃避话题的样子,渡边苦笑了一下,伸手要去拿苍的碗,两人的手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碰触在一起。
这是今天第二次两人这样有些微妙的肢体接触。
渡边缩回了手,尴尬的转移话题:「呃…我只是想说,替身使者是会互相吸引的……」
「呵,去你的。」苍失笑的摇头,转身走进厨房,没看到身后的男人盯着刚才无意间碰触的手,仿佛上面还留着苍的温度。
我是该主动表白呢?
还是等你发现我呢?
我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消瘦无力的年轻人了,我有能力去接近你,亲近你吗?
渡边朝空气伸出了手,苍的身子仿佛就在自己的指掌之间。
我的主人呵…如果我再也按耐不住想要占有你的兽欲,你如果知道了…你还会允许我继续待在你的身边吗?
渡边用手撑在唇边,托着线条俐落的下巴,亲吻指尖刚才碰触到苍的部位。
他炙热的眼神直视着苍修长纤细的背影,过去在他眼中是雄伟而不可侵犯的主人,在他换了个身分接近之后,也揭开了过去那些崇拜者的滤镜,现在的苍在渡边的眼中看起来更加的真实,会脆弱也会难过…
渡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深沉的迷恋,甚至想要看到更多面向的苍…。
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犬,那股说不出是爱还是恨的欲望,衍生出了反噬主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