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妳在开玩笑吗？男人怎么可能得个病就变成女的？」

这个答案真的太荒谬了，以至于我的火气又开始节节攀升，语气跟着不好起来。

「信不信由你。」杨医师无奈地耸耸肩。「过段时间这件事就会公布在最新的医学期刊，到时你就知道我不是开玩笑了。」

有点愤怒的我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她没有回避，感觉真的不像是开玩笑。仔细想想，这一路上又是保全又是加护病房，还有眼前这一叠手术同意书，要说是开玩笑未免也太大手笔。

「那这又跟性别重置手术有甚么关系？不是都已经性转了吗？还需要做甚么性别重置手术？」

「转换的只有细胞的性染色体，但器官与外在性征是没办法改变的。当然啦，就算不动性转手术，康复后还是能以男性的身分维持正常生活。甚至可以享受男性的性生活，但由于性染色体已经变成XX，会失去生育能力。」

顿了一下，杨医师又说：

「除非进行完整的性别重置手术，包含子宫与卵巢以及阴道的移植并接受分子机械改造，才能当一个真正的女人。这其实算是性转病的复健疗程，但并非必要的，我们不会强迫性转病人接受。」

「那我朋友他已经同意了吗？」

女人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问，嘴角再度微微扬起。

「他还在考虑，反正时间还很长，后面还有好几个大手术要做。比如那些皮肤与器官移植手术、全身骨骼重建、分子医疗微械等。都是我们公司最新的技术。其中大部分已经得到合法授权，并开始推广到各个大型教学医院。」

「……听起来像是把我朋友当成实验对象呢，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

「放心吧，这些手术都已经通过最后一期的临床实验了，就连最新的也是这几年就会公开相关的技术。而且除了相对应的医疗费用外，我还会帮你们争取一笔不斐的报酬。」

「这不是钱的问题！」

「对你来说不是，但我想对你朋友来说是。给予报酬的部分，他是同意的。」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甚么，却又觉得自己太过多管闲事。最后我闭上嘴，闷闷地把剩下的同意书一一看过。确认没甚么问题后，我在第一份委任同意书签下自己的名字。

「临走前可以再去看他一眼吗？」

「可以是可以，但他刚刚已经睡了。」

「那就算了。」

在这之后我跟着女人坐电梯回到一楼，由她送我到门口。离开这间大楼前，我转过身向她鞠躬致敬，认真道：

「阿杰他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可是比你还关心他。」女人朝我挥了挥手「等到他能离开加护病房见客后，我会再通知你来的。」

※

之后又过了三个月快四个月，这段时间我忙着对付成堆的工作与机车的客户，每天回到家都累得像条狗。但每到睡前我都会看一下手机，看是否有未接来电或简讯，怕不小心就漏掉对方的通知。

就在学生的暑假过快一个月时，那女人打过来了。

「你朋友离开加护病房了，过来看看他吧。」

「可以挑我放假的时间吗？」

「既然已经转到一般病房就没那么多限制，但还是有宵禁的。」

这次我约了自己放假的日子，不过在中间又出了点差错。有机车的客人要求假日维修，上司原本打算派我去，却被我严词拒绝了。

如果是平常我当然会抱怨一下然后就接，毕竟假日的加班费也还挺高的。但我不想为了赚钱而让阿杰白等，所以还是拒绝上司的拜托。

周六下午，我再次回到那栋白色大楼前，这次保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倒是柜台小姐看到我就打起招呼：

「午安林先生，来探望你朋友的吗？」

我感到有点讶异，忍不住问了句：

「这次又是只有我预约？」

「并没有呢，不过我已经记住你了。」柜台小姐露出甜甜的一笑，递给我一个黑色磁卡「这是临时通行证，等等电梯门开了会有看护机器人来接你，把这张卡交给他，跟着他去就能见到你朋友了。」

「上次那位小姐不来吗？」

「你说杨主任吗？很不凑巧她现在正在开临时会，抽不开身呢。」

「我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后果然有一台上次在走廊上见到过，造型流线的四轮机器人出现，只见它缓缓来到我面前，举起机械手臂后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合成音对我说：

「来宾请出示通行证。」

我把黑色磁卡放在它的机械手臂上，几声像是在读取甚么的哔哔声响起，又听它说：

「认证成功，请随我来。」

跟着机械看护搭上电梯，过没多久电梯门就开了。走廊上有一些机械看护四处移动，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个穿著白大褂的医生穿梭在各个病房。

跟着机械看护来到一间病房前，看着灰色的病房门旁的名牌写着阿杰的姓名，我感到有些紧张。

毕竟四个月没看到，怕是陌生不少。不过那台机械看护完全无视我忐忑的心，自顾自地按下对讲机，用他那没有感情的电子音道：

「陈小姐，您的访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