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容貌生得浓艳逼人,为人处事又傲气至极,大多数人对他的刻板印象便是高岭之花,遥不可攀。
但阿欢日日见他,渐渐就发觉贺兰此人,实际很幼稚。
给他沏茶,这个人一会儿嫌太烫,一会儿又说凉。
阿欢是个没有高级趣味的人,品不出叶子泡水有什幺好坏。
她沏了几次就没了耐心,木着张小脸,把茶盏向前一推,慢吞吞催促:“贺兰,喝。”
贺兰不接,擡眸瞥了她一眼,从鼻尖发出声轻哼,“叫师尊。”
他眼尾天生上翘,描了鸢花染的飞红,凤目轻擡间,是世间独一份的艳色。
可惜阿欢对人的容貌同样没什幺审美,只觉得他好烦。
这两个字显然超过她的语言能力,阿欢努力咬字,尝试半天,依旧念不出来。
默了半响,忽然干巴巴的来了句:“不要贺兰。”
要其他人做师尊。
“晚了,小欢儿。”
贺兰一手撑着额头,随意把玩着手中琉璃盏,正懒懒掀起眼皮看她。
见女孩儿满脸不情愿,竟还愉快地轻笑出声,“无论生死,你都是本师尊的徒弟了。”
贺兰近日被阿欢气得脑壳疼,只想和她互相伤害。
见她不开心,心情就愉快很多,连识海内养着玩儿的土拨鼠们也在快乐跳舞。
他漫不经心打量着少女,看着看着,又哼一声:“满头乱毛,不像话。”
阿欢歪了歪头。
乌木般的发垂散下来,微凉发丝扫过脸颊,绸缎似的柔软顺滑。
女孩儿摸了摸自己头发,认真反驳,“不乱。”
“师尊说乱就乱。”
贺兰屈指敲了敲案几,不知想到什幺,神色一变,又开始阴阳怪气:
“明明拜师那日头发还梳得蛮好,如今是觉着来见本尊,所以不用打扮幺?”
“是师兄,梳的。”
“原来是师——不对,你再说一遍!?”
“师兄,梳的。”
贺兰眯起眼睛看她,表情看起来很危险:“……叫师尊。”
阿欢眨眨眼,终于迟钝地转过弯儿来,不讲话了。
男人擡手就捏她脸颊,凶巴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地意味,“你故意的是不是?嗯?你就是故意气本尊!”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儿幺?
念得出师兄,却念不出师尊——分明就是不想喊!
阿欢任由对方捏着,含糊唤了声,“兹、兹准……”
她皮肤极白,面颊被捏得泛起浅浅薄红,像撒了桃粉的糯米团子,软乎乎的。
贺兰蹂躏了一番团子欢,终于解气,松开手,指挥她去看书案。
桌上摆满崭新的笔墨纸砚,还有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理论教材与笔记,依次排开。
是年轻弟子们上课时会用到的东西。
阿欢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想去触碰,手停在半空。
葱白的指尖犹疑蜷缩,女孩忽然擡眼,小小声问道,“我也,可以学?”
她不太确信,问得认真,鸦黑的睫羽微颤着,有些茫然无措。
记忆中温柔和缓的男子嗓音隐约响起,声音放得低而轻,落雪一般,对她说。
——没有用的小废物,用不着学习。
贺兰正在看她反应,听这话,又哼了声:“难不成要我替你去幺?”
他抱胸靠在椅背上,下巴一擡,倨傲睥睨着她,“考不到首席,就别回来见师尊。”
阿欢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听明白的样子,向来有些清冷的黑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用力点了点头,努力将文具一件件拢入怀中,很珍惜地抱紧。
又怕把东西摔了,小步小步往往门口挪。
站在门口,还不忘有些困难地抱着东西转过脸,乖乖和贺兰告别。
这一次,咬字很清晰,“贺兰、师尊,明天见。”
贺兰随意挥了挥手,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半响,低头,嘴角勾起,发出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