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es的小动作，李泽言并非是毫无察觉。女孩敲响他办公室的门，眼眶像是要下一场雨，他瞬间饱涨的愤怒在见到女孩一点一点掉金豆豆而糊掉的眼妆之后变得十分想笑，如何瞬间毁掉精致，她做到了。同时沉重而清晰地明白：他来过了，还放了一枪。
李泽言的确没想到，或者说始终不愿意相信，Ares会找她来下手。和Ｑｕｅｅｎ比起来，这个女孩背景完整，履历清白，如果列出一张和她有关的名单，将会出现许许多多的名字。这就意味着女孩不是一个出了事就没人会把责任追究到底的人。
ＢＳ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组织，不过一个标榜正义和全人类进步的危险疯子团体也差不了很远。
李泽言对女孩有一种独特的熟悉感，这种感觉使他不慌不忙，像半成品放入烤箱，调制火温，厨师就知道一定会做好。并不完全因为他本质上是个踏实固执的摩羯座。
在商多年，李泽言无比清楚人不能对情感笃定。而莫名其妙地，他的情感对她笃定。
李泽言的心在一个常常出现的场景里——女孩从浩如烟海的文件日程中擡起眼，立刻撑头若无所觉地盯着他，慢慢偷偷笑起来——拥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确认，不是对和错，是旅人在沙漠中跋涉良久，摸到的终于不是海市蜃楼的确认。
更不必说因为和他说话紧张的手足无措，对视时迅速红起来的脸色。她的眼神里是掩盖着的羞耻与爱慕。
掩盖什幺？羞耻什幺？她对他抱有的是什幺样的情感呢？
这些放大来说是影响工作的行为，李泽言本应该会讨厌的，或者视而不见，就像对待从前追逐他的女孩们一样。毕竟已经快30年了，他在情感方面一向把控得很好，从未越轨。
这次也一样，又不一样。
因为李泽言仅仅是不动声色，心思却逐渐澄明。虽然好似没有展现出一丝一毫的兴趣，但他已经明白地位的孰重孰轻，她不是从前李泽言见过的人中的任何一个。
原来他一直没有当她是下属、后辈，或者是一个曾经救过的女孩，一个evoler，她分明是一个引发他欲望的异性。
既然你也喜欢我……
就在出发前，李泽言心想：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一切解决，如果你等我回来……
迷宫里转头见到她惊慌的表情，明明很害怕，一步一步仿佛走在柔软塌陷的泥淖里。看见他时表情忽然轻松，像找到了依托，看着这一幕，他的心忽然也塌陷进柔软的担忧与温柔。
真是个笨蛋，李泽言心想。
从“如果能解决”到“她必须安全出去”，念头的变换立刻产生了……当李泽言握住她的手。
许墨动用了极大心力铺设的空间一直延伸到华锐门前，沿路上李泽言问“梦？什幺梦？”“你有什幺没有告诉我？”，女孩欲言又止。
李泽言发现自己喜欢看她通红着脸，露出的极羞涩极不安的表情。
她终于像是做好了重大的决定，慢慢说:“那……我可以告诉你，你也应该知道的事情……条件是今天晚上，时间可以由我支配吗？”
目光不安地扑闪，像初成的蝶慢慢从蝶蛹里挣脱，先是头部，再是搅在一处的翅膀，乍现雏形，还看不出日后的楚楚动人。
“可以。”
车开进商超的地下停车场。李泽言见她大包小包地买食材，甚至有好几份速冻饺子，有点好笑：“你要给我做饭？”真奇妙，也许应该找个时间回礼，李泽言想，在Souvenir好了。
“不全是吧，”她说，“还有一半是免费劳动力……”
“……你倒是会享受。”
“不过我也是真的要给你做饭。”她笑眼微微，闪着“快说你会期待一下啊”的光芒。
李泽言刚坐进车里，女孩便说“啊呀……想起来我还有个东西没买，你能等我五分钟吗？我很快的！”，如果不是她把包链差点拧成一团乱麻，李泽言差一点就信了。
李泽言不戳破她，作势看表，认真地说：“五分钟。”
很快便到了小区。她的家空间不大，百十来平，可取之处是离华锐仅仅是两站地铁的距离。前年被划作学区房，这片房价不便宜，估计是租屋，李泽言觉得布置倒是有些想法。
她含着筷子说：“不是噢，我爸妈买的，如果不是华锐离我家近，可能不会进华锐吧……咳，我是说，废了不少心思装修呢——你尝尝这个。”带着说错话的后怕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她的厨艺也有待长进，味道是能入口的味道，切片就不能看了，薄片好似城墙砖。
李泽言说：“你这道菜的理念是万里长城？”
懵了的表情：“？”
他忍不住笑：“我是说，片切得太厚了。”
她毫无掩饰地露出了一个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让李泽言很想笑，她似乎很懂他喜欢看到什幺，“家里有烤箱吗？”
“……有。”
李泽言思考了一下，说:“刚好。你可以边吃边想要什幺回礼。
他在女孩的目光下戴起小碎花围裙。女孩一开始还正经地盯着他看，后来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笑就笑吧，他没理她。
李泽言从流理台上取了水蜜桃切开，撒砂糖，倒入锅里熬煮，收汁很快，挤入半颗柠檬，再倒入她之前泡好放凉的乌龙茶。
一回头，她就在身后望着他。李泽言舀起半勺，吹了吹，送到她面前，淡淡说:“先做一点别的，我怕你无聊。”
他没觉得自己的动作撩或是不撩，也从未抱过这样的想法——利用心理战术来讨巧，在追求上事半功倍。不能坦诚相待而是刻意展示的话，靠这些建立起的感情根基该是多幺漏洞百出。
她含着水蜜桃块看着他，笑眯了眼睛。
李泽言觉得，这样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