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双童单影映成趣,转眼梦醒何处寻

「小白!小白!你在吗?」破烂歪斜的木门前,一个面容稚气,看起来六、七岁左右的男孩子,探头探脑的敲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门板。

「二虎你来啦,今天咋那么早呀。」一只瘦弱的小手从后方推开残破的木板,露出里头人儿乱糟糟的头发。

「嘿嘿,今天活少,做完就赶紧来找你啦!」二虎擡起与她母亲相同黝黑的脸蛋,向小白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话音一落,二虎便自然地牵起小白骨节分明的手指,往里头走去。

除了妹妹妞儿以外,小白是二虎唯一会主动牵着走的人。

一是,二虎平常一起玩的小伙伴要么比二虎大,要么跟二虎差不多年纪,大家都是能顾好自己的年纪了,怎么可能会牵着手走呢,二是,大家互相都是男的,怎么可以牵小手呢?男人当然只能牵女人的手,手勾手是女孩儿才会做的事情,说白了就几个字,又恶又娘。

「可…小白也是男的呀?」这个问题困扰二虎很久,但每当二虎回过神来时,小白的手早就已经被他握住不晓得多久了,次数一多,二虎不大的脑袋瓜也放弃思考了,反正马厩里也没有别人,不是吗?

而牵手这个举动,最近已成为他们之间无声的习惯。

「小白,准备好了吗?」望着处在阴凉角落的草堆,二虎拉着小白的手,问道。

「恩!」

「好,来啰!一、二、三!跳!」

唰、啦、啦。

倾刻间,细光流条飞扬于空,微芒阴幽交织于间。

半是黛青、半是澄灿,间隙交融、刹那分离,一唱一和舞动飘扬。

「嘻嘻!真好玩。」二虎甩着黑溜溜的脑门,笑着从群草中探出。

「小白,你咋么又陷进里面起不来啦。」

「来,另一只手也给我,我把你拉出来。」

「手在这呢。」一听到二虎说要把自己拉出来,原本像与草堆融为一体的小白,立马把手臂举起。

虽说小白本来就有意在二虎面前装嫩,但每次让二虎拉自己起身时,还是会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可想到这样能多获得二虎的照顾,小白觉得偶而厚脸皮一下还是蛮不错的。

「对了,小白你知道吗!村子即将有一件大事发生了!」小躺一会后,二虎兴奋的朝着小白喊道。

「怎么啦?今天村里会有什么大事吗?」往常小白会装作很期待的样子反问二虎,接着偷偷享受二虎眼神亮闪烁的可爱样子。

但,今晚以后,一切都会变回原样。

「哼哼!今天…是寺院的僧人大人们回村的日子啦!」起身转个圈,假装卖个关子后,二虎露出熟悉的灿笑说出答案。

「是呀。」

「呜,小白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呀。」见小白没有露出自己期待的惊醒样,二虎有点失落。

「噗,二虎你是不是忘了呀?我住在寺院呀。」

「啊对吼,你看我这记性」这是魏玫有事忘记时,总会讲的一句话,最近被二虎学起来了。

见二虎装着成熟,学着大人的模样,小白不好意思大笑,只能尽力压抑快要失守出声的嘴角。

不过也不能怪二虎忘记,这座废弃马厩虽属于寺院,但实际上离寺院还是有段距离,加上寺院又被外围种植的一圈圈树木给遮蔽住了,自然忘记这里算是寺院的一部分。

这间马厩是二虎在寺院后山迷路时,偶然发现好奇心作怪下

「那…小白,你不去帮忙好吗?今天寺院应该特别忙吧。」一说到寺院中的僧人,二虎黑亮的眼睛不自觉闪着碎亮星光,语气也变得比平常谨重小心。

丝毫没有注意到,小白放在泥地上的手越缩越紧。

「我看之前僧人们出村的那天,全村子的人都出来,迎送那些大人们呢!」二虎记得二两年前,僧人大人们出村行道那天,全村子的人都放下活儿,从寺院大门到村口齐齐站好,安静不语,双掌十指交叉,期求上天保祐大人们出去行道顺利平安。

即使连僧人大人们的身影,早已在道路上消失,全村子直到日垂西下的前一刻,仍保持着送行祈求的姿势。

二虎不懂,明明僧人大人们已经离村子很远很远了,大家都还要饿着肚子、酸着腿继续为大人们祈福,那天他的腿酸到他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只能搀扶着墙壁,一小步一小步前进。

「送行仪式为什么不能在大人们离开时就结束呢?」二虎揉着发酸的腿,那时魏玫正在帮他揉松另一只完全发麻的腿。

「啪!」那是二虎第一次被娘打,也是第一次知道娘打人原来会痛,痛到他半边脸整个都肿了起来。

没等痛楚蔓延全脸,娘便马上拿着沾了凉水的毛巾,往自己被打肿的边上轻压着,以及从娘脸上滑落,带有咸涩味道的水珠。

那时的二虎很小,只有五岁,整整一天不动站着祈福的送行,早已掏空他未成熟的身体,而魏玫用尽全身力气打的巴掌,更是险些让二虎直接昏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娘不停在自己耳边,默念着同一句话。

二虎觉得自己大概永远忘不了那晚。

「二虎你咋啦?怎么突然呆住啦?」

「没事,只是在想小白你不用跟寺院中的其他人,一起迎街大人们吗?」

「我…没有资格迎接那些大人们。」小白手上的劲更大了,深插进硬土里的指缝早就滴出了血滴。

「对吼,你这么小。」二虎比自己还矮还瘦小的小白,认真的点了点头,毕竟村子有一条被特别强调的规定便是,小儿、老者、伤残、病患等特别人士,不用参加迎接、送的仪式。

「哧,二虎你真有趣。」二虎慎重的模样不禁让小白失笑出声,小白心里清楚二虎绝对比自己小个两、三岁,不过自己的身形让二虎误会认罢了。

「二虎呀,你觉得我很小吗?」   似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小白突然将头仰起,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二虎。

「当然呀,你看你,不是比我还矮又瘦小吗?」二虎觉得今天的小白有点奇怪,不只问了自己好多奇怪的问题,还一直在奇怪的地方上,笑个不停。

很快二虎的疑惑便从他的脑海中消失,只因为随着小白的动作,原本遮住脸蛋长长的乱发,垂散到耳后,露出小白苍瘦却精致的容颜。

这是二虎首次清楚看见小白的样貌。

「二虎呀,你要当我的哥哥吗?」小白笑了,如一尊精美的雕像瞬间被匀上颜彩,艳丽夺目。

「小…小白你真奇怪,我一直都是你的哥哥呀。」一股燥热突然从身子底出升起,一阵渴意沿着喉道爬上二虎干燥的口腔。

「那为什么我是你弟弟呢?」看二虎脸红得像一颗被晒红的黑苹果,小白笑得眼睛都弯成一轮弦月。

「因为你很小呀。」又…很可爱。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哥哥好不好?」

小哥哥、小哥哥、小哥哥,小白说他以后都会叫我小哥哥……

「二虎!你个臭小子,才出去多久,将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哈!」魏玫看着二虎着东一块黑,西一个洞,全身脏兮兮到快比家里那个老炒锅还黑的样子,头上与手上的青筋,很有默契的开始一起跳动着。

魏玫哪知道,小白一句小哥哥,让二虎的三魂七魄都不晓得飞了几个,能到家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以他刚刚走哪撞哪、撞哪跌哪的状态,不小心掉入坑里出不来,都不会是什么惊奇事。

而二虎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寺院衣服的女子,从寺院的后院独自从走出。

女子像是在担忧什么似的,只选树多茂密的地方,小心行走,一个二十多分钟距离的路程,硬是被她走了半个时辰之久。

最后她停在离小白所住马厩,附近的树林中,望着眼前残破并带有微微腐烂臭味的木屋。

女子先是嫌弃的扫了一眼木屋,再以她长长的袖口往口鼻处扇几下,似是无法忍受这个地方。

却又莫名带着满意与嫉恨的表情,两个极端矛盾的情绪,开口。

「肉子,出来。」

没有敲门、没有问候,只有一道生冷无情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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