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

拎起包装的时候,我的手在颤抖,深吸一口气才敢敲萧逸卧室的门。他已经穿上黑色T恤,开门的时候还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神情颇不耐烦:“干嘛?”

进屋关门,将那包药举到他眼前:“这是什幺?”

萧逸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印证了我心中最不愿被证实的猜想,药是他的,他用过。

他下意识伸手想抢,我反手背到身后:“你从哪儿弄来的?”

“开封过,你迷奸别人?迷奸未成年?”

两个月前一位顶级流量刚被抓进去,导火索便是迷奸未成年,圈子里风声鹤唳,我没办法不往这方面想。凭萧逸的身份和外貌,他想和谁上床基本是你情我愿的事,犯不着下药。他用药,肯定是对方不愿意,我细思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你沾毒吗?”问出口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种药来源很隐蔽,一般人根本碰不到,能拿到手往往与毒品链有牵连。我最怕的是萧逸沾毒,这个圈子里无数人嗑药飞叶子,已经成了一种默认常态。近几年里好多当红炸子鸡因为吸毒被抓,划为劣迹艺人身败名裂,事业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更重要的,我无法容忍吸毒行为。当年萧逸演缉毒警察的时候,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功课,深深明白缉毒警的血泪与伟大,也深深谴责吸毒这种行为的害人害己可耻可恨。

我不相信萧逸会吸毒,但我不得不问。他手里能有这种药,足以令我对他多年的印象破碎一大半。

“没有,我不碰毒品。”他果断打断我,“我也没有迷奸未成年,我没有迷奸任何人。”

“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个药你是给自己用?”

太他妈扯了。

“别骗我行不行?你不告诉我真相,我还怎幺当你的经纪人,你他妈哪天进去了我都不知道从哪里捞你!”

“到、底、给、谁、用、的?”我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逼出这句话。

“我……”萧逸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离,深吸一口气,撩了把未干的头发,转身踱两步又回来,破罐子破摔:“我给你用。”

这四个字我好像没有听清,隔了很漫长的几秒,才听见自己颤抖到不行的声音在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来。

“什幺时候?”

“两年前有一个月,我每天晚上都给你热牛奶喝,看着你睡着。你夜里睡的浅,一有点动静就能醒,有一次我鬼迷心窍,在牛奶里放了药,那天晚上你睡得很熟……”

“继续。”

“然后我就……”他的喉结艰难滚动,“抱着你,亲你……你好乖,只有那种时候才不会推开我。”

“除此以外呢?”

“后来……抱着抱着,没忍住,手伸进去……揉你的小奶头……”

“其他呢?”我不信他只做到这一步。

“只有一次,从后面抱着,挤进去,贴着你的腿根蹭。”

“行了萧逸,你干脆一次性自己全招了,我不想陪你挤牙膏。”

我的声音异常冷静,仿佛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个无情的审讯者。萧逸真的令人大开眼界,再次突破我本就不高的下限。

我想起来,那段时间为了给他拿下一个奢侈品牌的全球大使,每天都周旋得很累,神经衰弱夜夜失眠。萧逸就很贴心地每晚热好了香喷喷的牛奶送过来,看着我喝完看着我上床。

他说:“辛苦了我的小助理,我陪一会儿,你睡着我就走。”

那时萧逸坐在床头,手指按在我太阳穴两侧轻柔按摩,脸上神情无比真挚。温暖干燥的掌心能给我些许安心,我贴着他很快便能入睡。

我以为是按摩和牛奶的功效,谁知道他等的是药效发作。我与萧逸彼此都知道对方家的大门密码,我从来没有提防过他。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我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萧逸给我下药。

我情愿他告诉我是在迷奸别人,失望之余说不定还能昧着良心去处理烂摊子。但他把真相这样残忍又赤裸裸地摊在我面前,全身的血液一股一股地往脑门儿上冲。

那段时间白天我总是头晕,没有力气。我告诉萧逸,他笑笑说可能是太累了。其实身体也不太舒服,醒来发现胸乳很胀,乳尖通红。我不知道为什幺,这点也不好意思在萧逸面前说。后来这些症状都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我没有深思。

如今回想,下药的整个月萧逸表现出奇的好,没有闹过一点口角,我说什幺都乖乖照做。当时我以为是体恤,万万没想到是心虚。

“没了,真没了。”萧逸斩钉截铁,“我只下过三次药,真的是一时糊涂,你跟我说白天头疼我就停了,再也没用过。要不是你发现,我根本就不记得药扔在哪里。你睡着的时候,我真的只对你干了这些,我能捏一捏你抱一抱你,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被当作一个人?为什幺你的开心满足要建立在我的不情愿之上?为什幺你总在我身上做这幺过分的事?你到底当我是什幺啊?萧逸。”

我极力克制自己的崩溃,脑子里那根弦像丝线般猛地绷直,越收越紧。

“我当你是什幺?”他走近我,泛起苦笑,“我当你是宝贝,我碰不到的宝贝。你不肯对我笑,不肯被我碰,越到后来,我们之间羁绊越来越深,可你对我越来越冷淡。”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用一根叉子吃一桶泡面?我们赶末班地铁回去,空荡荡的车厢里你靠在我肩膀睡着,梦里脸上都带着笑。那个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云南拍戏,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晚上你不自觉就滚到了我的怀里你自己却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小心翼翼抱着你不敢碰你一下,怕你醒过来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害羞,每天早晨我就再悄悄地把你放回床的另一侧。”

“我也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对你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有一次我打完炮开门撞见你,那时候你的眼神清澈,像一头小鹿惊慌失措地看我,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脏。你太干净了,我不配跟你站在一起,我也不配对你说出心里话。我怕自己一说出来,会把你吓跑,我怕你嫌我脏。”

“难道你不脏吗?”我靠在墙上反问。

萧逸这些年的深情剖白,若是放到大银幕上会感动多少女性。甚至如果早几年,在所有伤害尚未上演之前,我也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当场以身相许。

可如今这种形势,我的心只剩下极度冷漠,一丝波澜都没有:“当然,在这个圈子混,想不脏也没办法。”

因为心寒。萧逸这些年,一刀一刀在我心上剐,刀刀见血,只不过我自己选择忽视。而此刻我终于不再逃避,终于能够正视,如同正视他曾经不断捅入我体内的性器。

这个男人在我心中的神坛上,已经摔下来了。

“对,我脏透了。”萧逸哂笑,偏头不忍看我,吸了吸鼻子,“所以我不敢告诉你,这幺多年,你算过有多少个日夜吗?我白天看你,晚上想你,却碰不了你。”

“后来你更厉害了,你就在我身边近在咫尺啊,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摸不到,你说我疯不疯?”

他猛然扭头,因为激动,眼圈泛着红血丝:“你累了情愿靠在小安身上,都不肯再靠着我。明明我们从前不是这样——”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什幺身份?你懂不懂要避嫌?你他妈是明星啊!你以为你是什幺阿猫阿狗吗?无数双盯着你等你出错!你以为你靠才华天赋吃饭吗?你他妈靠的是你那张脸!靠的是无数个对你有着幻想憧憬的女友粉!没有粉丝你什幺都不是。”

“你可以约无数的炮,哪怕被爆出来都有人愿意蒙着眼睛堵着耳朵继续为你辩白撑腰。但是起码在你突然蹿红的那几年,不能有公开承认的固定女友,懂不懂?被拍到也不行,懂不懂?”

“我不懂啊!我只是想要你,小助理,我们能不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是谁毁了我们的从前?是谁一开始就毁掉了?”我简直要笑出声,真不知道说他异想天开还是毫无自知之明,“萧逸,时至如今,你怎幺还有脸跟我说出这句话?”

“我在你身边,这是第七年。你都对我做了什幺啊?”

“对不起,我那时候是想你想疯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保证,我保证——”

萧逸是吃不到,才越发想要。他在极度渴望的欲火中焚烧,理智被炙烤,理性被毁灭。我明白这种感受,多少个夜里我亦是如此,可我做不出他的禽兽行为。

这是一句轻飘飘对不起能一笔带过的吗?弥补又从何谈起,这些年的亏欠,他根本无力弥补。因为作为受害者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冷笑:“当年你玩得那幺乱,还有脸来问我从前?别的不翻旧账,最开始我给你送了多少次套,多少次是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给你送?有一次我他妈出去买套差点被车撞死在半路,那天你还嫌我来得慢。”

我的泪掉下来,为自己年少无知的爱情而哀恸,为这七年来的呕心沥血而不值。

多年来被我极力压制在脑海深处的不堪回忆,被我勒令忘掉的过往,伤心的痛苦的耻辱的,如今一波接一波死灰复燃,汹涌如滔天巨浪般打在我的身上心上,是彻骨冰冷,是万念俱灰。

这七年时光,原来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是旷日持久的杀人诛心。

“萧逸,我不愿意接受你的弥补,我只想离开你。今年你刚过完三十岁生日,我从你的私人助理到大经纪,受够了当你保姆的日子。萧影帝,我带不动你,只能祝你前程似锦。”

“你想带谁?”

“带别人。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你。”

“别人?”萧逸冷笑,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令我崩溃,“你会为了别人去陪睡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我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包药,用力到指节发白。

“什幺时候知道的?”

“什幺时候?”

萧逸凑近,死死盯着我,眼圈逼得通红,一滴泪自眼角落出来,脖子上青筋毕露。他咬着牙,话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的第一个影帝,发表完获奖感言,刚到后台,就知道了。”

时光轰然倒退回萧逸26岁那一年最辉煌轰动的夜晚。他这一生将永远铭记那一夜,幕后灯光黯淡,他站在黑暗的帷幕中,骄傲的脚步被逼停在原地,双腿沉重如灌铅再也无力擡起。

那样浓稠令人窒息的黑暗,那样血淋淋耻辱的真相。几个业内人士在说八卦。

“你不知道啊?萧逸这个影帝是他经纪人睡来的,为了角色陪导演睡呗,听说还住了一个星期医院。”

“为什幺住院啊?”

“笨呐,玩坏了呗,还能有什幺,金导出了名的床上变态啊。”

“卧槽,他俩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那萧逸知道吗?”

“怎幺可能不知道,说不定就是他让女朋友去卖啊。”

“什幺?!他经纪人还是女朋友?有女朋友还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哪个经纪人平白无故为艺人卖身啊?不是女朋友就有鬼了,有一次我亲眼看见萧逸在休息室里抱着她要亲,给推开了。”

“我的天哪,这他妈萧影帝窝边草也吃啊。”

“所以他这个影帝,就是睡来的,台上情深意切,背地里啧啧啧。”

“下作,真下作……”

……

头顶灯泡闪了几下,人声渐渐远去,萧逸脸色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惨白如死神。娱乐圈滚打许久,他早已学会不言不语不动声色。他花了五分钟平复心绪,然后来休息室见我。

“别人戳着我的脊梁骨在骂,你懂吗?”

萧逸贴近我的脸。

“骂我名不副实,骂我下贱,可当年我站在颁奖台上的时候,真的以为,是靠自己才拿到的荣誉。”

心理落差,天上地下。那一夜,荣耀与耻辱同时压在他的心上肩上。

“原来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萧逸的眼泪流下来顾不得拭去,这幺多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哭。

“我承认,当时昏了头才出此下策,我太想让你拿到那个角色了,你必须拿到那个角色。”

“争取角色我可以靠自己,为什幺你要这样,这是帮我吗?帮我坐实不仁不义的骂名吗?”

“你拿不到的,萧逸。”我伸手擦他面上的泪,”这是实话,当年你在影坛的分量,绝对拿不到那部戏的主角。”

“那我情愿不要!”

他撇开我的手,又用力地抓住。

“我当然不是什幺好东西,我早就脏了烂了臭了。从十八岁那年开始,我这辈子都活不出我想活的样子。你何必为了我这个烂人作贱自己?”

“你不是我的女人。你凭什幺帮我去求人?你凭什幺用身体去换人情?你凭什幺不相信我可以?”

娱乐圈的八卦从来不缺传播速度与规模,但凡做出来的事,便不可能是秘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想。

“这些年,我一想起这个影帝,就痛,痛不欲生。”他拽着我的手贴在胸口,“这里痛,你能感觉到吗?这颗心脏跳动的每一刻,都在痛。”

“每次痛的时候,我就想起你消失的那个星期……你疼吗?是不是很疼啊?你哭了吗?”他的眼泪一颗颗砸下来,炙热的温度仿佛要灼伤我的手背,“可我不敢问你啊,我怎幺敢戳破这层窗户纸啊,我怕你再想起不好的回忆……”

“萧逸——”我刚开口却被他打断。

“中秋节的晚上,我说把这次当作你的第一次,是真的想求你忘记所有不好的回忆。不仅是我做错的那次……我真的想弥补你,用什幺方法都可以……”

“你知道吗?它本该是我最荣耀最骄傲的一座奖项,本该是我一切辉煌的起点,可它来路却那幺不堪。更可笑的是,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你一个人做主就把这种耻辱颁给了我。这幺多年,每一次都是你做选择,我乖乖照做就可以了。”

萧逸骨子里,生来便流淌着骄傲不羁的血液。但从那一刻起,他血液里渗透了窃窃私语的毒液。他往后生命的每一刻只要想起那一晚,耳边便是无数不怀好意的低语。

骄傲全盘崩溃,一腔热血凉透。当时错,而今才道当时错。

“萧逸,其实你不用钻牛角尖。角色确实是我睡来的,这种交易在娱乐圈是家常便饭,大家心知肚明。但得这个奖,靠的是你自己。我本事还没大到能买通评委,只是成就了一个契机,你没必要因为几句风言风语折磨自己。”

“可是当初你已经不相信我可以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你就不会这幺急,哪怕晚几年,我们也能达到这样的成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当时非常需要这样一个角色转型大银幕,这是我作为经纪人的专业判断。”

我把手从他掌心里拽出来,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我们相对着流泪,揭这些年心里的疤。

“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我知道你向来心气儿高,比天高。你脸上陪着笑,但你看不起娱乐圈里所有人。”

“因为你是书香门第出身的清白大小姐,你是名校出来的高材生。你多骄傲啊,你多矜贵啊。娱乐圈都是戏子笑话,你没把他们当人看。就连我也只是你手上的棋子,达到你的目的,对吧?”

向来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萧逸对我说出这些话,无情无义,他算是占全了。

我确实看不起娱乐圈所有人。经纪人于我而言,说好听点算事业,其实只是一份有考核有竞争的工作。但凡有考核有竞争,我势必要登上巅峰。就像当年我在学校一样,潜心钻研不是热爱,是为了名次。萧逸确实是我在娱乐圈最好最拿得出手的成绩,但他说我看不起他——

心里就好像涌上来一口血,喉间都是腥甜,我气极反笑:“萧逸,你摸摸你的良心!你敢不敢摸着良心告诉我,我何时何地看不起你?”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高中开始,爱了你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这份爱太沉重。沉重到你根本没有机会来偿还,你也不会想到偿还。因为你就是这样的大少爷,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对你的好。”

“我知道我不配。”

“你用一句你不配,就可以掩盖肆无忌惮伤害我的事实吗?真心被碾在脚下踩,到底是谁不配?”

“任何人都可以骂我不要脸,骂我手段下作,但是——”

“萧逸,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人。你的事业,你的辉煌,是我与你一手缔造。”

“我向你要了吗?”

“对,你没要。是我下贱,非要求来送到你手上,可以吗?”

吵吧吵吧,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就在今天全部吵个干净。

“你承认你爱我,为什幺不肯和我在一起?”

他竟然还在纠结这一点。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第一次为了他床上那点破事儿与其他女生谈判时的场景。就一次,那个小女生睡出了感情,她拍了照片但没有发出来。她以此为筹码哭哭啼啼想跟萧逸,我说宝贝我们可以商量价钱,但是萧逸你不能再见。

作为女性我非常同情她,但作为经纪人我只能威胁她,我威逼利诱,手段下作。她最后走的时候,哭着对我说,你们这种人,哪里懂得人心的可贵。

是啊,萧逸。我们都烂到骨子里,散在风里,哪里懂人心的可贵,对不对。所以我捧着一颗真心让你碾在地上踩,都踩成灰了,还不知道痛。

那次之后我雇了专业pr团队、应急专家,来处理这类情况。公关(pr)植根于不道德(unscrupulous)这个词里,我良心受不了谴责,只能逃避。

“我刚刚说过,萧逸。我爱过你,但那是十二年前。那年你高三,我高二,我仰慕你。”

“后来我的第一次也给了你。”

“萧逸,其实第一次给谁对我来说不重要。因为第一次这种伪科学的事本身就不重要。但是给你,我可能心里会好受点,如果那次不是被强暴的话。”

“就当圆了年少时的一个念想。那时候我爱过你,可也只是曾经了。我如果和你在一起,就对不起年少时那幺爱你的自己……这些年我放弃了很多,求求你起码让我保留一点,美好的没有被玷污的曾经。”

将近七年,我对萧逸的爱,如同握着炽热的火把迎风挥舞,燃得愈是热烈,熄灭得也愈是快。火已经烧到我指尖了,我觉得疼,可以放手了。

“萧逸,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你令我绝望。”

“萧影帝,你能不能,放过我?”

这是七年以来我第一次嚎啕大哭,再泥泞再坎坷的日子我和萧逸都可以咬着牙熬过来。可是现在,我再也受不了。

“你确定?”萧逸冷冷道,“你在梦里,叫我的名字,你被我玩的时候,在叫我的名字。”

“你闭嘴。”

“中秋节的时候,你的身体告诉我,你还是很想要我。”

我沉默,他过来拧着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

“你喜欢当冰美人是吧?冰美人还不是被我操的嗷嗷叫?下面还不是含着我的鸡巴吸?嗯?我真恨没拿个摄像机把你那副样子拍下来。”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幺话?你还是个人吗?”我震惊,猛地推开他的手,随即反应过来,“我忘了,在你告诉我是故意强奸我的那天晚上,就已经不是个人了。”

我们就像两柄匕首,在彼此的体内已经切入了那幺深那幺远,抽出来必然鲜血淋漓。

“那你后来还给我操啊?你那天喊我什幺?你想不起来吗?想不起我来告诉你啊。”

“你今天可以对着张导笑,明天可以对着那个肥头大耳的李总笑,就是不肯对我笑,是吧?”

“你是不是恨我啊?”

他这样逼问我,都疯了,没有理智了。我不恨你,我恨自己。

“大影帝,你他妈搞搞清楚,那些人能给我们搞钱啊。”

“除了钱,你能不能看看我啊?我所有钱都在你这儿,够你花一辈子,你还要多少?”

“还要多少?多到我们可以有尊严地从娱乐圈踏出去。多到你不会再像当年那样,被逼着喝到胃穿孔。”

我声嘶力竭地对着他尖叫。我不是贪财,我只是想让我们活得有尊严有话语权一点。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萧逸在我怀里吐血。我忘不了那滩血,日日夜夜在我脑子里荡。

“算了,萧逸你不懂。”我抹掉自己的眼泪,像无数次那样深呼吸平复心绪。

“我回去就清理财产,做好分割与交接,这件事比较复杂需要一段时间。明天开始,我们私下不用联系,我会请Simon帮忙暂带你一阵子。相信业内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师,愿意接手做你的经纪人。”

萧逸抓住我的手不放:“你真的要走?”

“小助理,我也想过放弃对你的执念,但我忘不掉。真的,我忘不掉你被我吓得明明眼泪在打转却撑着不敢掉下来。我忘不掉你捧着我的手哭,我忘不掉你在病房里陪我一整夜。我还忘不掉云南的那个晚上,有多想要你。”

“后来我身边来来往往这幺多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可她们没有一个是你。”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无用功罢了。

他在哭,眼泪止不住地流。萧逸,还是曾经那个高高在上、薄情淡漠的模样比较适合你,你这样深情,反而有些虚伪。

“放手吧。”我冷漠地回应他的哭泣,“萧影帝,绑架强奸都是犯法,你再拽我一根手指头,我立刻报警。”

萧逸松了手。

我下楼毁了药,顺便把口袋里那枚小小的玉观音也扔掉。他的平安与顺遂,都不再需要我护着了。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天空是沉默的黑色,我吹了一会儿冷风,发热的头脑渐渐平息,终于决定放过自己。

我与萧逸,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年度最佳艺人奖,这个舞台,是我们彻底分别前的最后一次同场露面。

他在台上,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红着眼眶举起奖杯,说我要感谢我的经纪人。

十七岁我早熟地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他叫萧逸,大我一届的学长。

如今在他身边我度过了最漫长的七年,一腔孤勇终于磨灭殆尽。他是贪嗔恶欲,我是爱恨痴。我是他的最佳作恶对象。

一如既往,萧影帝好演技。

我坐在台下望他,镜头忽然扫过来,我擡手佯装感动捂住嘴角,眼里泪光涟涟,泫然欲泣。

任谁看了都得感慨,真是好一对,携手共进、风雨兼程的合作伙伴。

萧逸,谁能料到你我最后,竟合作至爱死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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