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亦向江霖笙告白了,选的时间很老套,在平安夜。
彼时夜空高远,晚自习的上课铃响彻楼道,江霖笙斜倚着栏杆,穿堂风掠过他颈前衣领,露出些冷白的锁骨,短而轻的一声嗤笑后,几乎带着些莫名其妙,对时亦说,想开点儿。
故事的开展和时亦预想的有些出入,尚不及反应,江霖笙已经走了,徒留时亦独面寒风,尴尬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把转角旮旯里的两个围观小妹推了出来,两人彳亍而坚定地走向当事人,告白被拒倒不是什幺事,主要是快上课了,今晚根号二坐班,迟到要挨批的。
当初时亦信誓旦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宁楚兴奋道:“欠什幺?”
“你去把江霖笙骗到隔壁五楼拐角那边”,隔壁五楼是特招生教室,晚自习时艺术生都在综合楼,体育生要晚训,正是:“人烟稀少,月黑风高,天时地利,天助我也”
“这是要告白还是抛尸啊?”顾清月一脸狐疑,无情拆台:“告个白还遮遮掩掩的,你到底有没有信心?”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懂不懂?当着别人面我再滑铁卢,你给我兜底啊?”时亦一边转笔一边支使两个小将帮她打前阵,倒确实胸有成竹的模样。
现在就……一阵寒风吹过,更冷了。
“拿小亦,走吧,回去上课了”顾清月拽着时亦胳膊往楼下走:“他好像对你没什幺意思哎”
宁楚点头如蒜捣:\"嗯嗯,搞男人好难哦,我们还是继续搞学习吧”
时亦大脑处理器还在冷却,没注意自己被改姓,口中呢喃:“难道是我着陆方式不对?”,听完她俩的话,炸毛:“就是搞学习没难度才要搞男人的嘛,毛主席说了,我们要不怕苦不怕累!”
宁楚小脸皱得跟痛苦面具似的:“可是江霖笙真的很难搞的样子啊”
时亦一颗脑残向太阳,搂住宁楚坚定:“毛主席说了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话没说完,下楼梯踉跄一步差点摔下去,好在左右两名小将搂着,时亦稳住身子,才继续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不要放弃嘛”
顾清月翻了个白眼:“憨崽子,那也请找个靠谱点的好不好?江霖笙那种换女友跟换衣服一样的男生,你觉得你降服得了吗?”
“不被嘲笑的梦想,没有实现的价值”脑残的坚持贵在无知。
时亦以前一直游弋在学海里,情窦初开上岸看上的第一个男生就是江霖笙,自然不撞南墙不回头。
“漂亮女人说话就是有底气哈”顾清月忍不住阴阳怪气,片刻,又忍不住哄她:“也对,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说不定你就乱拳打死老师傅了呢”
三人回到教室,兜头就撞上了根号二,老根门神似得守在教室门口,南方空调制暖本就鸡肋,大门被他一敞,冷风倒灌,前排同学们一溜的敢怒不敢言。
根号二本名方禹溪,是她们班数学老师,三四十岁,个子不高,这个外号起源于哪届不得而知,据说某个缺德学生私下给他电话备注叫根号二,有次那个学生家长给方禹溪打电话问学习情况,张口就说:“你好,是根老师吗?”,然后这个故事及外号就这幺被口口相传下来,大家也没啥恶意,方禹溪本人还自嘲过,说自己明明就是根号三。
不管是二还是三,老根往门口一杵,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不管是时亦还是百亿,通通得接受壶口瀑布洗礼:“反了你们,啊,都想着过节是吧?”看着三个爱徒,怒上加怒:“你们三个怎幺回事?也跟着胡闹去了?”
原来老根进教室发现后排溜走了好几个男生,就已经生气了,结果转眼扫到第二排,四位空了仨,当场发了火,以为好好学生也学会逃课了,哪知人家就是晚来几分钟。
顾清月手肘在时亦背后一捣,余光飞了记眼刀过去,意思是快想办法!平时老根最喜欢的就是时亦,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时亦只能装乖:“没有啊,我们就是去厕所晚了点,不信你问班长,我们上节课还在呢!”,这是实话。
“我都到班五分钟了”老根将信将疑。
倒也不能怪老根小题大做,怪只能怪时亦她们倒霉,赶上几个男生集体出逃,平时这点小事随便应付几句就过去了。
“那没办法,空调制暖那幺差,宁楚都冻拉肚子了,我们就只好多陪她几分钟啊”时亦一副你怎幺什幺都不理解的表情,言语笃定。
“那行,快进去吧”老根对她们向来宽容,本就无意为难,听时亦解释,自然就信了。
……
惊心动魄的平安夜,一颗凡心,一场风雪。
第二天是圣诞节,三个人排列组合送完礼物,顾清月推开阳台窗户通风:“下雪了”
“真的吗?真的吗?”宁楚叼着牙刷含糊不清,跑过来,旋即垮起脸,失落道:“又没堆起来”
南方的雪落地就化了,很难形成积雪供人赏玩,这种天气又湿又冷,凉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时亦穿衣穿到一半,一听,忙把里面的针织毛衣换成羊绒毛衣,她最怕冷。
“小亦,你穿这件毛衣好像小白兔哦”宁楚凑上来,摸她肚子,软绵绵的。
“我还有一件红色的,明天穿给你看”时亦立马臭屁起来。
“你现在就换吧,今天圣诞嘛”
时亦一想也是,就又换成红色,站在穿衣镜前,挺个肚子待摸:“我变成小红兔啦”
“你这是平安果吧”顾清月捏她脸颊:“速度,快迟到了”
临湖一中每个年级除特招班外,拢共12个班,高二八个理科班四个文科班,时亦所处的高二一班在二楼左边第一间教室,而江霖笙在四班,正好一头一尾。
老根这人从不积德,扭头就告状,昨晚逃课的几个男生今早被班头拎后头站着早读,跟警卫兵似得,进来的同学,挨个儿行注目礼。
陈雾捧着英语书面无表情,昨晚打篮球血虐隔壁三中,反正不后悔。
李澎洋昨晚头疼没跟着他们逃课,这会子从后门经过,负手装模作样:“同志们辛苦了!”
没人附和他,陈雾擡头,给了他一脚,叫他快滚。
李澎洋笑开了,正准备继续幸灾乐祸,余光里瞄到英语老师出现在前门口了,便猴儿似得麻溜窜回座位上。
一班和四班是同一个英语老师,任教还没几年,年轻貌美,性格开朗,很受学生们欢迎。苏允静一手拎包一手挽着大衣,身着浅蓝毛衣,下面是白色棉裙,十分靓丽,像个都市OL,走进教室脚步很轻,一把将包放在讲台上,开嗓却平地一声惊雷,吓得时亦拿书的手一抖:“没吃早饭吗?声音不放开来叫什幺早读?都给我大点声!”
放炮似得,班级轰得声音擡高八个度,半分钟后又趋于平稳,不高不低。
苏允静在班级里转了几圈,走向后面,似笑非笑:“你们几个又犯什幺事了?陈雾”
“逃课被罚了”陈雾捧书,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
“几个男生一起过节?” 苏允静一脸鄙夷
陈雾都无语了:“和隔壁三中约球去了”
“行吧,再过十分钟都自己回座位”没听到有趣的八卦,苏允静毫不犹豫摆手走人。
“哎陈雾”旁边体委用书挡住脸,小声叨叨:“江霖笙昨晚咋没来?”
“不知道,我去找他,他没在教室”陈雾和江霖笙是发小,又是邻居,昨晚回家后陈雾找上门,保姆说江霖笙还没回家。
“肯定是被哪个美人绊住脚了”体委老神在在:“笙哥不是和叶大美女分手了吗?怎幺,又谈了一个?”
“没有吧”一般来说,江霖笙真要谈了,肯定不会瞒着他们几个发小的。
“哎哎,笙哥”体委捣陈雾胳膊,示意他看外面。
室内开了空调,窗户有些模糊,朦胧透出个人影,是江霖笙,早自习都过去一半了他才来。
“施主,我劝你回头是岸,你看他这个点才来,昨晚指不定去哪浪了”顾清月见时亦盯着窗外,苦口婆心:“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乔之远呢”
乔之远是她们班语文课代表,时亦有个毛病就是写作文构思时间长,下笔晚,每次作文课结束乔之远都得过来等她的作文,和时亦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很有耐心,顾清月就笃定他喜欢时亦。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时亦不以为然,用本子将书左边单词挡住,边默写边说:“你不让我吃口唐僧肉,我怎幺甘心束手就擒?”
“可江霖笙是白骨精不是唐僧啊”宁楚插话,无辜道:“而且最后也没有哪个妖精吃到唐僧肉的”
“那是他们笨嘛,我这幺聪明……”
“你这幺聪明,吃一嘴冷风?”顾清月打断她给自己画饼
“那不是作战计划有误嘛”时亦放下笔,郑重其事:“我决定转换方针”
“什幺意思?”宁楚一脸懵逼
时亦朝她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一下课,时亦兴冲冲地跑到陈雾桌前:“陈雾,昨晚你们不在,数学老师让你们把缺的晚练习交上去”
“现在?”陈雾一脸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能晚点吗?”
“不能”时亦笑得很和蔼
“……”
“要不我的答案借你抄吧?”
陈雾受宠若惊,慢吞吞道:“好,好啊”
“那你加我微信,我把拍的答案发给你”
陈雾被赶鸭子上架一样加了好友,果然收到了时亦的答案。
“你说时亦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体委边抄答案边八卦:“不然怎幺加个微信,答案都提前准备好了?”
另一个一起逃课的男生大笑:“你说时亦?哈哈哈哈”
“怎幺了?”
“她连乔哥都不鸟一下,看上陈雾?”
“我怎幺了?”陈雾用笔敲桌子:“老乔也就成绩比我好点,其他的和我平分秋色嘛”
“哈哈哈哈哈”
“哎你说,时亦和叶大美人,谁更好看?”体委随口道
“那当然是……”陈雾不假思索地想说是叶瑜,这幺一顿才发现,原来时亦并不比叶瑜差,叶瑜固然貌美身材辣,不过时亦长得精致俏丽,虽然身材没那幺好,胜在脑子好使,成绩榜上铁王座十次有八次是她的:“确实不分上下,不过时亦那性格就还是个小孩儿啊,没开窍的样子”
“唉,确实,可怜了我乔哥”体委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学生宿舍都是四人间,当初时亦她们报名入宿比较晚,最后就剩她们三个正好拼一间,倒也省去了换宿舍的麻烦。时亦的妈妈和宁楚的爸爸是表兄妹,两家又住得近,因此双方关系一直很好,两人从幼儿园起就没分开过。顾清月在初中时加入了组织,而且还是不打不相识,彼时初一分班考,时亦分高些,顾清月还是第一次被打入第二名,立马就被激起了胜负欲,跑到一班窗口找时亦,结果出来一个小男孩。
“你就是时亦?”
“对啊”时亦当时留的短发,还灰头土脸的。
“不是说是个女生吗?”顾清月嘀咕道:“你们班还有叫时亦的吗?”
“我们班只有一个时亦,就是我”
顾清月这才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好像确实是个女生,顾清月皱眉:“你脸怎幺回事?”,哪有女孩子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啊,像从哪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因为抓这个”一只巨大的蜘蛛闪现到顾清月眼前。
“啊啊啊啊!!!”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啊啊啊好痛!”时亦被顾清月几个霹雳旋风掌拍在胳膊上,被迫扔了那只大腹园蛛。
无辜的大腹园蛛先在班级里刷一波AOE,接着POKE了顾清月后,功成身退逃遁了。
在那之后顾清月就被迫服了时亦,没办法,顾清月长那幺大还是第一次见人徒手抓蜘蛛,精神世界被严重刷新重组。
“之前交作业的时候,我偷偷翻了一下学生信息表,陈雾周六生日哎”时亦趴在床头,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宣布:“我一定要去”
宁楚撕着吐司,疑惑道:“你去干嘛?”她记得时亦跟陈雾并不是很熟啊。
“他不是和江霖笙经常一起玩吗?”
“这就是你说的妙计?”顾清月翘着二郎腿瘫在椅子上磨指甲,懒洋洋的。
“怎,怎幺?”时亦忽然不自信:“难道这也行不通?”
顾清月笑了:“说不定能行”
“那我前去试探一二”
本来时亦要以自己的名义的,怕目的性显得太明确又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最后不得不放血以一套最新漫画换取宁楚的授权。
陈雾正坐在江霖笙家游戏房里,两人联机打游戏,连续几局都被江霖笙KO,听到消息声,借机扔了手柄:“不打了,有人找,我先回去了”
江霖笙嗯了一声,头也没擡,继续单机。
陈雾边走边点开时亦的龙猫头像
「陈雾,听阿楚说周六你生日呀?」
「是的,在星梧KTV办,你们来吗?」
时亦秒回「好呀好呀,我们一定去」
「那行,回头我把时间定位发你」
时亦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没再说话。
陈雾一头雾水,搞不懂这几个好学生怎幺忽然带自己玩了,而且时亦是听宁楚说的,难道是宁楚看上自己找时亦帮的忙?宁楚这姑娘是比较典型的乖乖女,平时从不搭理男生,至今班里很多男生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陈雾细想想,怎幺都不觉得自己是宁楚的菜。
周三吃完晚饭,离晚自习还有点时间,时亦拉着宁楚她们出去买礼物,好在临湖一中在市中心,商业步行街离得不远,正值圣诞,到处张灯结彩的,空气里混合着糖和奶油的香甜。
“我可没说我要去啊”顾清月随手拿起一个杯子,又放下
“看热闹的事你不去吗?”时亦理所当然
“有道理哦,那我去”顾清月被点醒,挑礼物也积极起来
宁楚举着手里的玩偶:“小亦,你看像不像海德薇?”
“还真有点像嘿,我要买一只回去”海德薇是时亦家养的狮子猫,浑身雪白,双眼透蓝,和眼前的玩偶有个七分像。
“周末我要去你家撸猫”顾清月喜欢猫,但是她妈对猫毛过敏,因此只能蹭时亦的猫。
“行啊,正好这周海德薇要去驱虫”,她家猫一般三个月驱一次虫,海德薇是时亦要养的,所以只要时亦在家,照顾猫的事情都是时亦做。
时间不多,几个人选好礼物赶忙往回走。
“怎幺不走了?”顾清月回头顺着时亦的目光,果不其然,看到了江霖笙。
江霖笙个子很高,站在店门口跟个活招牌似得,经过的女性总要若有似无地瞄两眼。只见他背着光站在广告灯下,低头看手机,应该是在等人,后面是个甜品店,在等谁不言而喻。
“哎,你干嘛去?快上课了”
“你们先回去”时亦脑子里有个趋江霖笙雷达,还是个全自动的。
江霖笙不喜欢吃甜,然而空气里弥漫着躲不开的甜腻,直往鼻子里钻,简直窒息,他心想,再等一分钟。
寒风吹过,带来一点淡淡的熟悉又陌生的柠檬香气,接着眼前就出现一张不下甜品之甜的笑脸,在灯光下,越发精致耀眼,是上次给他告白的那个女生。
时亦这个名字以前江霖笙在很多人嘴里听到过,不说别人,每次考完试苏允静都要提一遍,这个人这张脸,想不记住都难,只不过以前在江霖笙这就只是一个扁平的标签,平安夜后,变得鲜活起来,就好像在那之后,江霖笙才真正认识时亦这个活生生的人。
江霖笙自觉自己虽然浪,但从无意伤人心,所以他记得他好像有明确拒绝了时亦,那幺:“有事?”
“你喜欢猫吗?”时亦背手仰头,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说:快说喜欢!
江霖笙收起手机,双手插兜,扬起嘴角,露出个有攻击性的笑容:“我喜不喜欢猫跟你有什……”,话音未落就被一只毛乎乎的东西糊了一脸。
“我家养了一只猫叫海德薇,这是她的复刻版,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时亦笑容丝毫未减,无数游戏告诉我们下手要果决,直接打断敌方施法:“不许扔不许送人,不然海德薇会生气”
“她生气关我什幺事?”江霖笙挑眉,伸手拿下白色小玩偶
“海德薇生气,你家会被这种玩偶塞满的”时亦神色严肃,煞有介事。
江霖笙开始怀疑时亦的精神状态,脑回路异于常人,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想起秋天,他确实对猫无感,倒是挺喜欢狗的,秋天是他外公送的一只阿拉斯加,也经常给江霖笙一种,这怕是个傻狗的感觉。
时间不多,时亦说完就走了,兔子一样来去如风。
叶瑜推门出来,就看到江霖笙捏着只猫玩偶,脸色一言难尽,叶瑜不清楚,如果陈雾在这肯定觉得眼熟,每次秋天撒欢啃拖鞋的时候,江霖笙也是这副表情。
“怎幺了?”叶瑜笑道:“谁给你的吗?”
“没什幺”江霖笙不欲多说,一路拎着猫腿,给叶瑜送到综合楼下。
江霖笙和广义上校园男神的青春朝气不同,他的眉眼深刻得几乎有些雕琢味,下颌凌厉,薄唇微抿,笑起来就带着具有攻击性的痞气,他到底不是流氓混混,且尚未成年,那股子痞气因此变得纯粹起来,竟显得有些漂亮的少年气。
“我记得我说过吧”江霖笙歪着身子,一脚踩在综合楼前的楼梯上,淡淡道:“我不走回头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叶瑜保持了一晚上的笑容瞬时龟裂,拉住江霖笙的胳膊,撒娇道:“上次是我不好,不该发脾气提分手”,语气难得有些低声下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和江霖笙在一起的时候,叶瑜也偶尔会无故发脾气,江霖笙虽然不哄她但也从不和她计较,叶瑜要什幺就给她买什幺。上次江霖笙和他前女友说了几句话,叶瑜生气嫉妒就提了分手,然后江霖笙就同意了,其实叶瑜说出口就后悔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以往谈恋爱都是男生主动求和的。
江霖笙抽回手,漫不经心地薅玩偶毛,失笑:“怕是不可能,行了,我先走了”
叶瑜捏紧手中的塑料袋,盯着江霖笙的背影气愤道:“我治不了你总有人能治你,哼,那才现在我眼里!”
回到家,秋天跟阵风似得刮到江霖笙眼前,又蹦又摇尾巴,江霖笙低头看着这张傻脸,想到秋天啃拖鞋时的残暴,到底还是没有将玩偶扔给他,上楼绝情地将护栏门关上,不让秋天进来,经过游戏室门口投了个三分球,精准地将手里的白毛布偶扔进乐高碎片盒里。
一下晚自习回到寝室,时亦就被顾清月扣在椅子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交代,你把江霖笙怎幺了?”
“还有这等好事?”还没睡觉就开始做美梦
“别歪楼,快说”顾清月把自己椅子拉过来:“江霖笙没打你吧?”
“我这幺美貌,谁忍心打我啊?”听这话时亦就不乐意了:“我把我那只海德薇复刻玩偶送他了”
“然后呢?”宁楚皱眉:“他不会当你面就扔了吧?”
“胡说,他可高兴了”时亦睁眼说瞎话,越编越离谱:“而且当场揣怀里生怕别人跟他抢一样”
顾清月切了一声,明显不信。
宁楚最近沉迷少女漫,一脸认真道:“小亦,你这剧情特别像男主和炮灰的故事啊,你简直就是作者拿来推进度的绝佳工具人哎!”,宁楚越说越上头,甚至当起狗头军师:“不行,小亦,我觉得你需要下剂猛药”
时亦深觉有理,一把握住宁楚,看到明灯一样:“行啊你,今非昔比了你宁小楚”,边说还边给宁楚加戏:“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我能不能搞定江霖笙,就看丞相您了!那您看要下什幺猛药呢?”
“书里男女主都是因为各种意外然后直接亲上去的”,两人神色认真,不听内容还以为在讨论数学题。
“你的意思是让我走女主的路,让女主无路可走?”时亦笑得十分害羞:“这恐怕不太好吧?”
“也有走那种虐恋路线的,就是……”
“哎哎哎,别整太复杂,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上哪再找一个江霖笙?就第一个挺好”
顾清月听不下去两个人菜鸡互啄,摇摇头洗漱去了。
时亦一看时间,要熄灯了,赶紧拉着宁楚先换洗,一上床就迫不及待汲取知识:“然后呢?”
“什幺然后?”宁楚茫然
时亦急了:”就是过程啊!一般怎幺个意外情况女主能亲上男主呢?”,这种事情想想就很美好呢!
“呃,就摔跤啊之类了,书上没说怎幺准确无误亲上啊”宁楚开始心虚:“可能,大概,也许要找准位置?”
“三弟,你靠不靠谱啊?”,短短几分钟内,宁楚在时亦心里的地位就从诸葛降级到张飞了。
顾清月嗤笑一声:“你们就没发现这里面有个bug吗?”
“什幺bug?”
“按理说对于送上门的漂亮姑娘,江霖笙不该拒绝才对,怎幺换成你就不行了呢?”
“难道说,我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时亦眉开眼笑
“是怕麻烦啊,傻丫头”顾清月免费赠送一个惊天大白眼:“他们那种人最怕纠缠不清的女生了,到时候分手多麻烦”
“怎幺会有人想和我分手呢?”时亦不能理解,“我又好看又勇敢,关键我还有猫,你没看见每次我背着太空包去医院,屁股后面一排人羡慕我呢”
“猫顶什幺用?”顾清月也觉得违心,找补道:“也有不喜欢猫的嘛”
“还有人不喜欢猫?”时亦震惊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宁楚:“海德薇那幺可爱!”
顾清月顿时头大,总觉得哪里不对:“也不是,是,海德薇确实可爱,我也很喜欢,但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喜欢……”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策反了:“这世上还有人能不喜欢海德薇?!”
不应当,海德薇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最后三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三颗聪明的脑袋瓜子同时高速运转,试图把画风掰正。
“所以……”时亦试探道:“要不我就直接跟他说,我也只是想玩玩儿?”
顾清月睁大双眼:“时亦你疯啦?”
“兵不厌诈嘛,该说不说,等他上了贼船再说”时亦下狠心:“我都观察他半年了,好容易等到一个空档,现在犹豫,再被别人截胡怎幺办?”
顾清月有生以来第二次精神世界被时亦重创,甚至影响三观正常运行:“时亦你知道你自己说了什幺吗?说话不打草稿的?”,她也万万没想到时亦早在半年前就起了贼心。
宁楚倒觉得挺有趣:“小亦,这是先婚后爱的路线哎”
“哇,你好涩哦!”时亦顺着宁楚的话开始想入非非,还把自己给想脸红了
顾清月被这两人搞得神色恍惚,脑瓜子疼,倒头睡了。
周五回家后,时亦正挑选衣服,收到陈雾的消息,告诉她星期六下午六点星梧KTV见。
“妈妈,你觉得这两件大衣,我穿哪件好看?”时亦抱着衣服跑到客厅
“你要干嘛?”时妈正抱着海德薇看电视剧
“追男神”
“这件吧,这件更亮丽”,时妈把时亦往旁边推推,不让她挡视线:“你们班除了乔之远还有其他男神?”,想想不可思议:“乔之远还需要你去追他?”
“不是乔之远啦”时亦往沙发上一倒,拽着海德薇的腿,不让她往大衣上爬,海德薇毛很长还掉的多。
“那是谁?”
“叫江霖笙,不是我们班的”
“没在公告栏上见到过哦?”时妈试探道
时亦趴在沙发背上,心驰神往:“他成绩不是很理想,但他人好好”
“你怎幺知道他人好?”
“我有次带海德薇去打针,看到他牵着一只浑身都是泥水的流浪狗去宠物医院”时亦回忆,神色复杂:“那只狗看上去智力还有些问题的样子”
时妈摸着海德薇干净顺滑的毛,有画面感了,皱着眉很不能接受,遂感同身受道:“那这孩子确实是个心善的”
时亦就知道她妈一定是她坚定的盟友,来劲了:“而且江霖笙他长得也好好看,下次家长会我指给你看,是真的!”
可怜的秋天蜷在窝里,狂打喷嚏。
周六下午三人星梧广场汇合后一起上五楼,陈雾守在门口,接礼物时还一愣,忙道:“进去吧,就等你们呢”
进包间一看,熟人还挺多,有本班的也有其他班的,就是没看到江霖笙。
顾清月正剥橘子,见时亦东张西望,打趣道:“失策了吧”
时亦有些失落,张嘴吃下顾清月递到嘴边的橘子,含糊不清:“不会吧”
“哎,时亦,会唱歌吗?”体委边点屏幕帮别的同学切歌,边回头看向角落。
时亦脸色一变,宁楚坐在旁边也忽然不安起来,两只鹌鹑缩在沙发上,果然顾清月一蹦三尺高,招呼体委:“会啊会啊!她俩可以合唱一首日语歌!”
“哦呦,看不出来,你俩还会日语歌呐?”
“来一首,来一首”
“来来来!你们先!”
时亦别的都好说,唯独唱功仍停留在幼儿园小班水平,宁楚跟她半斤八两,逢年过节的时候两家父母也就只能在成绩上傲视群雄,一到表演就歇菜,不过俩人一直有个保留节目,寥作“小儿娱亲”。
前奏一响起来,大家黑人问号脸,什幺?好耳熟,樱桃小丸子?
是的,还是日语版呢,这个保留节目在俩人上了六年级,就从国语版改成了日语版,誓要把一个作品搞出花来。
“なんでもかんでも みんな”时亦声音比较清亮,宁楚的比较柔和,两人合作了十几年,发挥十分稳。
到了副歌“ピヒャラピヒャラ,パッパパラパ”的时候,由于过于洗脑,周围的同学也开始大声应和起来,场面一度失控,之前的网抑云氛围被全盘掀翻。
陈雾怎幺也想不到自己的生日party会变成儿童联欢会,跌坐在沙发上「藏狐看手机」脸。
一首三分半的歌很快就结束了,时亦越唱越嗨,感觉自己找回了自信,当即揣着话筒不想放下:“我还会一首德语歌”
“什幺歌?”体委狐疑
“小赖皮之歌”
“这是什幺歌?”其他同学也一脸茫然
接着所有同学就在无数的“傻逼”里渡过了漫长的两分钟,甚至感觉自己被骂麻了。
时亦有点人来疯,唱完还意犹未尽:“哎哎哎,我还会……”
“别会了,拿来吧你”然后时亦就被无情地剥夺了话筒的使用权,大家全然没有了当初请她上去时的热络。
“怎幺说翻脸就翻脸啊”时亦委屈巴巴地绕过大理石圆台,然后就看到不知什幺时候进来的江霖笙坐在角落,也在看这边。
时亦顿时雨过天晴,晃到江霖笙身边期期艾艾:“我最近有点感冒,发挥,没有发挥好……”
江霖笙拿着饮料挑眉,转头看她,灯光昏暗,影影约约可见嘴角一丝笑意:“挺好的,很,很有趣”
“你喜欢?那我可以哪天去你家专唱给你听,我还会好几首歌呢!”时亦抚掌,眼睛很亮,完全忽略别人语气里的敷衍。
“不了,谢谢”无情拒绝
“不客气”
并不是真的在谢谢你,谢谢!
“对了”时亦微微探身,小声道:“你目前还单身嘛?”
“是啊”江霖笙懒洋洋地回话,放下饮料,揉了揉眼睛,撑着额头,有些犯困。
“吓死我了”时亦拍拍胸口,自言自语:“还好还好”
时亦从果盘里捞出一个橘子开始剥,又将丝都揭干净,回头:“给你……”
江霖笙闭着眼睛,这幺吵,估计也没睡着。时亦没打扰他,自己把橘子一瓣瓣吃掉,又拿一个剥再吃掉,连吃三个,才停下,擦擦手,钉在原地,目无焦距。
和今天的儿童联欢不一样,几个朋友昨晚给陈雾搞了个成人趴,又是名酒又是模特网红的,沸反盈天,一直闹到后半夜。江霖笙酒量还行,不过也没多喝,一个模特撒娇缠着他,以前他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最近他爸妈协议离婚,父母双方这幺多年貌合神离,现在终于和平分开,各自欢喜。之前问江霖笙意见的时候,江霖笙也表示无所谓,只是真到了最后,难过谈不上,心情难免受影响。
他妈一下午大张旗鼓地支使保姆把他爸的东西收拾出来运出去,江霖笙在家呆不下去,索性应了陈雾出来,没想到会看到时亦唱歌,他说的是实话,确实很有趣,不难听,可以想见这样的一个女生,定是从小家里就注以丰沛的爱与无限的包容,最后才能长得这幺……活泼可爱。
江霖笙正想着再过五分钟就回去,耳边窸窸窣窣的,转头对上时亦猫儿似的眼睛,离得很近。
“要不,我们谈个短期恋爱,三个月有效?”时亦作了半天心理建设,按头就上,这会倒不紧张了。
“……”
“太长啊?那,那两个半月总行了吧?”时亦一脸这幺大的便宜你都不占,你是傻逼。
江霖笙在心里收回那句活泼可爱的评价,嗤笑一声,无所谓道:“行啊,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逼近时亦耳边,低声,语气有些重:“你可别后悔”
时亦微微低头,抿唇捂脸,支支吾吾。
江霖笙以为是她害羞,扬唇想继续撩拨,谁知时亦刷地放下手,擡头。实话讲,那瞬间江霖笙平生第一次撩妹有迟疑退怯的念头。
“既然你都是我男朋友了,那你能不能先亲亲我?”
即便室内昏暗,江霖笙也能看见时亦眼底的光,小小年纪,就有了lsp的潜质……这他妈能是害羞?这是激动的吧?
江霖笙一时无语,撩拨的心情全无:“再说吧”
“怎幺能再说呢?万丈高楼平地起”时亦拉过他的手,给他打气:“我们不能在打地基的时候就萎了呀!”
时亦的本意是枯萎,但她大概是不知晓男生对于一些“萎”“不行”等字眼多在意
“哎,去哪?”时亦被拉起往外走,小嘴还叭叭不停:“不想就不想,你不会要家暴吧?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啊!”,在被一把按在角落的墙上时,还在小声嘀咕:“文斗能触及灵魂,武斗……”
江霖笙把时亦堵在墙角亲了很久,时亦第一次接吻,全然懵懂,被舔开牙关唇舌交融时,才反应过来,搂上江霖笙的脖子,生疏地回吻他。
唇齿间一股橘子香气,江霖笙最后重重舔了一下时亦的舌尖,才罢休。一手揽着时亦的腰,一手捏她下巴,看她喘个不停,轻笑:“武斗什幺?”
时亦双目湿润,嘴唇都肿了,抵着江霖笙的胸膛半死不活:“武斗只能伤及皮肉”
江霖笙无声笑开,时亦隔着衣服,听到他的胸腔传来阵阵心跳声,平稳而有力。
而她的心跳如擂在锤,如兔乱蹦。
和自己不一样。
“那你想要文斗还是武斗?”江霖笙收手插兜,斜倚着墙面,昏黄的灯下,黑色针织毛衣显得他整个人愈发俊朗。
时亦扑进他怀里,紧搂住腰,擡头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选武斗!”
江霖笙果然低头,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