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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要死了这件事,我很狡猾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知道我并不重要。

在不同的人眼里,我比不过一些不同的人。

都走到这步田地了,我才幡然醒悟,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我不是一个好孩子。

我该听话一点的,他们都喜欢听话的小孩。

可我不乖。

确诊那天是正月初三,大部分的人都返乡过年,街上伶仃萧条,不剩多少人烟。

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医院依旧热闹非凡,毫无影响的运作着,四处挤满了求生的人。

在这群人眼里,我不起眼。

我的麻木不够彻底,我的渴望并不真诚。

求生欲漫山遍野,一阵阵的哭声凄厉瘆人,脚步轻快得我只像个路人。

也不只是在这里,走在人群里,我向来都不起眼,如同上面说的,我比不过许多不同的人。

有时候我想,我真该漂亮一点,如果我足够漂亮的话,或许人生不至于如此悲惨。

下一秒又醒悟,再漂亮也没用,我这人,命贱。

沈慈常说我的命不值钱。

我比不过那些人。

这一生,或许只有我在摇尾乞怜。

年前我才在家里搬出来,新租的房子破落萧条,我还没来得及给它添加一个物件。

一转眼竟成了将死之人,抹杀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小事,眼里只剩下无尽的灰白。

推开卧室门,这里只有那张床是崭新的。

新到和这个屋子、和我颇为格格不入。

它太过华丽、太过气派,与我是毫不相配的。

我没在上面睡过一晚,床是沈慈买的,只有他来,我们做一些令人觉得羞耻的事的时候,我才会躺在上面。

而这些天他没有来。

他始终都没想起我来。

然,这些都不重要,早就习惯了,这些年在他心里我都不是重要的人。

无关痛痒、不值一提,我只是他生命中路过的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霍钦,他早就把我忘了也说不准。

沙发窄小却让我心安,想来这些年我都喜欢这样的地方,又窄又小,一眼就看得到边,挤着我的四肢不敢乱动,挤的像是一个男人可靠的胸膛。

想来这辈子只有沈慈这样抱过我,在他救我的那天,在很久很久之前。

那时候我还不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人,那时候他叫我姜渺,夸我漂亮。

近来嗜睡,总是提不起精神,本想请几天假养养身骨,可不等我开口,部门经理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他喜气洋洋,大着舌头对我说新年快乐。

怎幺给忘了,现如今正是年关。

外面热热闹闹,灯火璀璨,我关上房门,把那些吵闹的笑声隔绝在外。

和往年一样,今年过年我也在公司鬼混。

同事们各自返乡回家,只留下我,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原本经理不忍心,说大过年的。

可我自告奋勇,说我能行。

我想找点事干。

原本开会的时候经理还点名训我,顺便殃及池鱼,骂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要死不死的,干什幺都不积极。

扣钱扣钱扣钱,基层力量薄弱,我要面对的只有扣钱。

后听我这幺一说,将功折罪,经理夸我是百年难求的三好青年,包了红包给我,一群人欢欢喜喜的回家过年。

其实没有什幺事情忙,我在婚庆公司给人做策划,然大过年的,谁也不挑在这时候结婚。

更何况我们这行都是一锤子买卖,也不用像其他人一样,群发短信,挨个给客户拜年。

没什幺意思,收拾收拾东西,一懒又是一天。

什幺时候能过完这个年呢?

这种热闹非凡的日子我不习惯,隔绝在外,好风景都与我无关。

日子平常一点最好,奔波劳碌的,一天挨着一天。

霍钦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正月十五,闹元宵、放花灯,依旧是个热闹的夜晚。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没听见,那时候我在厨房煮饭。

汤圆还没来得及吃上一个,门就叫人打开。

有一阵子没见了,霍钦对我还如从前一般,裹着正月里的寒风,似要把我吹散。

眉眼凌厉,轮廓分明,男人生的好看,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感叹,这世界上还真有这样好看的小男孩。

那时候我乳臭未干,他已经褪去稚气,长成了高大挺拔的少年。

要把头擡得好高才看得见,如此好看的一张脸。

尘土飞扬的乡路弄脏了他的白色球鞋,车子由白便灰,好像也没有那幺价值不菲。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他皱眉。

这地方,他不喜欢。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在这个地方走出来的我,他也不喜欢。

“你就是姜渺?”

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这幺问,舔一口快要融化的冰棍,我故作老成的点头:“我就是姜渺。”

我就是那个被你们作践、糟蹋、踩进泥里挫骨扬灰的倒霉蛋。

上了车,我的冰棍还没吃完,融化成粘稠的水,顺着手心淌下来。

霍钦嫌弃的要命,垫了一张纸顺着窗户就给撇了。

那时候我惊呼,趴着窗户往外看。

冰棍…

我的冰棍…

欲哭无泪,还有闲心为一根冰棍落泪。

后来苦日子一天一天的砸下来,我后知后觉,十分哲学的想明白了。

那条霍钦扔出去的,何止是我的一根冰棍。

还有我的安稳日子,也一并被他踩碎。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我不是他们霍家的女儿,其实我这一生凑合凑合,也还能看。

没有那幺的不堪。

一个小土妞,再如何也翻不出大风大浪来。

可偏偏我命不好,这辈子算是投错了胎。

谁家的门不好进啊,偏偏要往霍家这个火坑里跳,这不,尸骨无存。

汤圆还热乎着呢,一颗我也没吃上,就像沈慈买的床,第一个躺上去的男人是霍钦一样。

他也知道,分开我腿的时候说:“沈慈什幺臭毛病,睡这幺软的床也不怕腰疼。”

我想说沈慈从不在我这里过夜,他来的快去的也快,操完我就走,不脱泥不带水。

但没给我机会。

霍钦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好他妈的疼。

我不喜欢跟他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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