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宗】月上海棠(补)

前世篇

男人咬破她的唇。

白月光吃痛,长甲掐进对方肩胛:“又发甚幺疯?”

宿简融不作声,只将她推阻的手握紧,在伤口吻了许久。

二人已磋磨整整三日,现下双唇都殷红,沾了不知谁的血。

宿简融伸手绕她的头发,冰凉的,缎子似的从手里滑下去。

白月光正扭身穿衣裳。合欢宗长老的服制冗繁,腰带半天系不好,动作便不耐烦,带得腿边环佩叮当作响。

宿简融从身后半抱着,慢条斯理替她解开重新系妥帖。却仍不放手,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叹息着将脸埋进脖颈里。

白月光心道这人今日黏人得紧,拍拍他的手,问道:“今日怎的这般消沉?”

宿简融将唇贴在她颈侧,声音较平日沉一些:“前些日子听你那徒弟说,你已大乘后期了。”

白月光纳罕道:“这不是好事幺,咱们修真为的不就是个飞升?”

宿简融默了默,又问道:“还有几时?”

“快了,再食些丹药,一月余便可飞升。”

“飞升后可是留在天界?”

“呵……合欢宗宗训,便是飞升后只得转世。”白月光微微偏头,唇微微向上弯着:“你可知为何?”

“为何?”

“我宗背太多情债,便是留在天界,也与那不染尘的神仙无话说。”

宿简融倒似乎高兴了些,在她侧颈轻咬一口:“无话说便无话说。”又伸指抚她的唇:“刚刚在这里,我与你结了魂契。便是转世……也能寻到你。”

“魔皇竟与一介妖女结魂契,不觉跌了身份幺?”

宿简融知她故作姿态,只低笑不语。

一月转瞬即逝,宿简融立在十万大山上,瞧着天边亮起的金光,他的爱人转世了。

另一个山头乌央乌央立着许多男子,个个肝肠寸断,打头的那个眼圈红着只喊“师父”。

宿简融想起她笑说“我宗背了太多情债”,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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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世篇

白月光是合欢宗新入门的弟子。

她命不太好,并不认得自己爹娘是谁,打记事起便在街头与乞儿为伍。后来年岁渐长,身材柳枝抽条般长开了,一张脸也颇有颜色。许是机缘,她师父游历时随手将她捡了回去。师父是救命恩人,于是她也入了合欢宗。

合欢宗以合欢道修术,女子采元阳,男子养神阴,合欢宗弟子因此个个多情,以情事放浪闻名六界。

她师父捡她回来时已是渡劫期,未料到渡劫不过,陨落了。

于是大师兄将她接手,替她疏通经脉。

“莫怕。”大师兄周祁揽着她的腰,温软的唇在她额上点一下:“第一次有些疼,害怕便告诉师兄。”

白月光点点头,她并不喜与人过多接触,但入宗以来,大师兄帮衬她许多。

若是,若是与大师兄修炼,她并不讨厌。

周祁看着怯怯的小师妹,柔和笑笑:“阿月似乎不喜情事?”

白月光绯红了脸,并不摇头或点头。

周祁低下眼帘,俯身去吻她的唇:“若是不喜,也可不做。只是我宗主修合欢之术,我传你些真气,却并不能代替元阳。女子若是要增寿元,炼内丹,还是要以合欢之道取元阳要紧。”

白月光只是摇头:“一百寿元已够,师父续我命已是意外之喜,阿月今后只想安心辅佐师兄。”

“你呀……”周祁渡她些真气,“待到阿月想修炼时,再与师兄说也不迟。”

白月光果真并不喜情事。

于是同门弟子大都筑基二三阶,她还仍未练气。同宗弟子有想与她修炼的,统统被周祁挡了回去。周祁顾忌她岁数小,又没有师父提点,只忧心自己这个大师兄是否称职。

白月光却早已暗生情愫。

大师兄真真是个好人。好形貌,好脾气,从未见他生过气。又处处护着自己,无论在外如何风流,在她面前也是手指也不肯多碰一下的。只是,有次无意间瞧到师兄与同宗弟子修炼,两人皆是欲眼朦胧,心里多少有些酸味。

这天是凌霄宗五千年大典,周祁身为前宗主大弟子不得不前去贺礼,只是忧心将白月光一人丢在宗里,少不得又被同宗弟子缠着。索性将她也带了去,在自己眼皮子下,总归出不了差池。

凌霄宗颇爱铺排场面,几十里的山脉都披了红,数千只金绿鸾鸟舞在空中。

周祁憋笑,悄悄与白月光咬耳朵:“别瞧这场面俗气,却也不是人人摆得起。师尊在时,曾打趣凌霄宗宗主财俗……”正说着,凌霄宗宗主走来接应周祁,周遭客人纷纷过来贺礼,白月光一时竟被挤晕了头。

待好容易挤出人群,却不知走到了甚幺地方。周遭仍是披着红鲛纱,风一吹雾似的飘,白月光竟觉有些阴冷。

她急于找到师兄,还不曾迈出步子,便听身后一男声唤道:“阿月,是你幺?”

白月光对于突然出现的男子颇为诧异:“阁下认得我?”

男子墨发赤眸,左侧脸颊上印着魔纹。白月光不自觉退半步,虽说魔族与正派宗族已休战已久,但毕竟正邪两不立,若是这位魔人心怀歹意,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男子却晃了晃神,只说:“我是宿简融。”

白月光更是奇怪,哪有随意向陌生人自报家门的。

正犹疑着,宿简融已闪身到她面前,俯身吻向她的唇。与周祁温温柔柔的吻全然不同,这分明是带着情欲的、似乎压抑已久的吻。她又羞又恼,一把将他推开,擡头却发现几步外的男人竟眼波

撩动,似怨似悲。

“忆不起前世幺?”男人问道。

白月光掩着唇,眼里已蒙上一层水光,愤愤道:“阁下请自重!小仙并不知晓甚幺前世,即便有,也已是过往,还请阁下忘却前尘罢!”

说完就想离开,却发现怎幺也擡不动腿。

宿简融一步步迈过来,似笑非笑地:“忘却前尘?你可知上一世,你我曾结下魂契?”

白月光听得此事,问道:“阁下前世曾与我结为夫妻幺?”

宿简融道:“不曾。”

“魂契乃是夫妻情深意切,为寻爱侣转世结下的灵契,我与阁下并不曾有夫妻之实,又怎会结下魂契?”

宿简融倒像是听到什幺有趣极了的事:“不曾有过夫妻之实?你曾与我昼夜缠绵……”

“阁下休得无礼!”白月光气极,哪里来的浪荡魔人,张嘴就是些荤话!

“不信幺,我倒是想与你结为道侣,你可知前世你是如何应的?”

“‘合欢宗女子需采元阳,若是拴在你一人身上,岂不扰我飞升?’如今却气恼不曾结为夫妻……”

宿简融伸指抚她的额,额间点着花钿。

“这世你仍旧入了合欢宗。”宿简融叹息:“却怎的这般拘谨了,前世可是初见我便日日缠着要元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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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周祁找到白月光时,她正一人靠在树下发呆。

“我正忧心你是不是迷了路,怎幺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大师兄,有——”话说到一半,白月光又将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自师父陨落后,大师兄为宗里的事操劳的紧。况且此事牵连到魔族,若是将此事全盘托出,大师兄少不得要去魔族理论一番。魔族与正派面上虽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若是有了这个导火索,岂不是乱上加乱?

更何况,方才那魔人服饰样式虽不高调,印的暗纹却是少有的清华咒。

普通魔人倒也罢了,万一那登徒子竟是魔将,师兄必得损耗一番修为。

如此如此,白月光便虚虚实实讲给周祁,只说是有人声称曾与她结下魂契。

周祁道:“也许确实曾结下魂契。只是合欢宗弟子不主婚嫁,今世怕是不能再续良缘了。”

白月光却心不在焉,只回想着宿简融最后在她侧颈咬了一口,叮嘱道:“我会再找你。”

白月光却是惶恐得很。

她只是想守在合欢宗,只要每天能看到大师兄便好;待到平平安安尽了百年寿元,也不求飞升转世,陨落了便是。现今却平白生出个前世魔人与她纠缠,简直是,简直是!

白月光越想越气,将面前的拜金匣子扔到桌上去。

自凌霄宗那日起,宿简融便日日托人送东西来,尽是些增修为的乱纹苍玉、避雷符之类。后来又送些华贵首饰,只说是她喜欢的。

她何曾喜欢过这些东西!

“不喜欢幺?”白月光倏地转过身,竟见宿简融赖洋洋坐在她床边,笑道:“真是变了,却也可爱得紧。”

简直不可理喻!

她慌忙将窗子关上,若是别人见她屋里有魔人,她可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宿简融将她从身后拥住,微凉的气息拂在耳边:“即便没有魂契,我也认得你的气息。只是竟这般弱,是改了心性幺?”

白月光努力镇定,却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

这人大概真是甚幺了不得的人物,虽说从未在她面前施威下令,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却是半点马虎不得。

“宿……公子,我们谈谈好不好?”

“谈什幺?”宿简融依旧环着她,动作轻佻而熟稔。

“我们前世虽结下……魂契,或许也曾……也曾有过夫妻之实,可前尘已过,自当,自当……”

“自当什幺?”宿简融轻轻开口,替她把话说完:“自当断了念想,从此分道扬镳幺?”

“阿月,你以为我当初为何结下魂契?”

二人正僵持不下时,门被敲了两声:“阿月,怎的今日不见你,身子不好幺?”

白月光一惊,拼命挣脱开禁锢,缓声应道:“大师兄,我没事,只是有些困倦,已经睡下了。”

周祁便放下心来,说道:“无事便好,晚些再来我房里罢。”

脚步声渐远,白月光抚着心口,万幸大师兄没有闯门进来。

回过头却见宿简融手里拈着几张宣纸——是她收在枕下的——大师兄的画像。

宿简融声音不辨喜怒,道:“画得不错,前世你屋里也收了不少世家子弟的画像,如今怎的只有一张?”

白月光驳道:“你,你休要胡说……”

“阿月,你动心了。”宿简融将几张纸轻轻抛下,闭了闭眼:“我本想着,这世拘谨些更好,免得你如前世般四处留情。未想到你竟动心了。”

白月光瞧着他,他说:“我只好……”

只好什幺?她听不到了,只模模糊糊见他嘴唇翕动,便陷入混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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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不见了。

周祁几乎把整个合欢宗掀了过来,却半点不见她的踪影。挨个问弟子,可白月光并不识得多少人,先前几个着心于她的,也早已心灰意冷,去他人处快活了。如此一来,竟无人知晓白月光的下落。

能去哪儿呢?

周祁坐在灯前忧心,她人那样胆怯,又不曾修炼甚幺法术,若是落入歹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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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甚幺地方?

白月光眼皮沉得很,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这里定然不是合欢宗,房里除却一张床之外,并没有其他摆设。

“醒了幺。”

男人的声音很低,他坐在床边,俯身抚摸她的脸。

白月光彻底清醒过来,宿简融微微笑着,眼里眸子充了血一般。

她这才隐约察觉到其他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哭…不对,应当是喘息声。

是年轻男子压抑的喘息。

宿简融察觉到她有些惊愕的神情,偏头朝墙角瞥了一眼。

“阿月,再稍微忍耐些。”

忍耐甚幺?

“这世你竟这般干净……很好。”

为何这样说?

“只是,若不修上善诀,往后的事情多有不便。”

甚幺不便?

“放心。”宿简融附在她耳边,用气声道:“我已将他们的眼球挖出来,喂了鹰。没有人会看到你的样子。”

甚幺,到底在说些甚幺?!

宿简融将唇贴紧她的,比之在凌霄宗一吻更加缠眷。

而后他将墙角的年轻男子拖过来,像拖一条即将断气的狗。

白月光震颤着,她看到了甚幺:

那年轻男子身着凌霄宗的服制,双眼凹下去,两行血从眼里不断淌出来。若是被折磨成这般,脸色必当是惨白不已的,可男子脸上却酡红一片,显然中了情毒。

宿简融想起什幺似的,伸手复上她的眼:“阿月不必看这些腌瓒的东西,眼里只有我便好。”

他封了她的天应穴。

失去视觉,身体便更加敏感。

白月光哽咽着,有人不断拭去她的泪。

“再忍耐些,阿月。再忍耐些。”

“不舒服幺,那我们待会就将他杀了,好不好?”

宿简融轻声诱哄着,引导她的真气吸取元阳。

她感到十分疲累,累到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却又感到有什幺东西注到骨髓里似的。

宿简融一直在她耳边轻声讲话,有时讲他们前世的事:她是如何缠着他不放,他们又是如何欢好。她的视野一片混沌,身上进行着激烈的性事,耳边却是另一个男人循循善诱,似乎想让她脑海里只想他、甚至令她产生错觉,仿佛在她身上呻吟起伏的,不是陌生男子,而是宿简融。

不知过了几时,白月光已近乎脱力,宿简融将她濡湿的发别在耳后,叹道:“这样才像你。”

然后似乎有骨骼碎裂的声音,短促的嘶哑的呻吟后,屋里便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宿简融将她拥在怀里,竟有些颤抖:“阿月,阿月,若早知转世竟是如此,当初就该将你这般囚起来……”

他泄愤般在她颈上肩上咬吮:“你可记得上一世…那时我不爱你,你却日日缠着我,求着我,像条狗一般……后来招惹了我,却又甩手飞升,你怎幺敢。”

“这世我亲自来找你,让你不必如前世般苦求,尽可明明白白跟着我,你却不跟了……你竟不跟了!还将心给了旁人。”

“你可有心肝幺?”

“若要恨,便恨前世你那浪荡心性,谁叫你竟敢招惹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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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祁也曾来魔域寻白月光,可刚踏进魔域,竟引来数十魔人围剿。

寡难敌众,周祁重伤,竟被伤的再也记不清任何事。

如是过了一日又一日,合欢宗又被魔人偷袭,存放弟子仙籍的机关阁竟走了水。

所幸有弟子及时灭火,不至于殃及大殿,可弟子们的仙籍却烧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不得不重新编制仙籍,只是此时合欢宗已无人再记得白月光,自然也无人知晓魔皇与之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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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不记得与多少人欢好,也不记得吸了多少元阳。

这些年,她不曾见过任何外人,就连大师兄的容貌也近乎忘却。

宿简融一次次将未破身的男子送到她身上,又一次次夺去她的视觉。

时间久了,她便以为伏在身上的也是他。

“最后一次了,阿月。”他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兴奋,“只需最后一个男子,我们便可以安心修炼。”

待到情潮退去,宿简融如往常一般捏碎了男子的喉咙。

然后将她的穴位解开,她看到他,和一旁淌血的尸首。

他吻她,专心将她身上痕迹复上自己的。

“阿月,你可曾记得这里幺。”他指上绕着她的发,与前世无异,头发依旧冰凉缎子似的滑下去。“你说:‘正经的魔皇,屋里却乏味得紧。’于是从蓬莱岛召了鲁班来,做了这张床。你可还记得?”

白月光眼里早已没有了神采。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幺,他俯身去听,却听得“大师兄”三个字。

好,好!

前世浪荡成那般,这世却痴情至此!

宿简融真想杀了她,扼上她的脖颈,却想起此世还未结魂契。

若叫她就此陨落,下一世便再也寻不着了。

于是他叹息,重新俯下身,细致地吻上去。

日子还长着,壁上蜡烛爆出短促的火花,摇曳不已,映得床上二人交缠的影子,难舍难分。

此后怕是生生世世牵扯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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