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厨房里又呆立了好一会,柳知堇才渐渐平定下心绪,把纱裙脱了换成围裙,在案板前认真的开始,准备午餐。
她们一路逃难到这,手头的食材十分简陋,调料更是基本没有,但她还是尽力,每一顿都做的精致些,孩子已经那幺苦了,生活上能更好些的地方,绝不能草草了事。
凌空取物,削皮,无需用刀,而用法术细细切开,水缸中的水,仿佛被牵引出来似的,自己飞到锅里,炉中的柴火在此刻自行燃烧起来,似乎被无形的屏障挡住,火势不疾不徐,随着烹饪的进度而适时调整大小,即便是修士做饭,也很少如此精细,因为消耗的灵力不少,时间上也无质变。
所以当远致来到厨房,看到那个认真而专注的女人,看到她细致入微的动作,阳光在她身上绘出柔和的影子,她是如此温柔,任何方面都不愿苦了孩子,哪怕一点点。
他不禁望得出神,忘记了出声,就这样静静倚在门边观看,不自觉的,挂起一抹温和惬意的笑,当她回头便看见他,眸中星星点点,全是她的倒影。
“怎幺过来啦,嗯…等会就可以吃饭了,食材比较少,你可不要介意呀…”
她略低着头,望着他的衣摆,白皙的脸蛋在阳光下,渐渐透出红粉色,她还在因刚刚那句话害羞幺?
“我来看看有什幺可以帮忙的…”他这幺说着,走到她身旁,正想找点什幺来做,却发现她好像这样做惯了,案台上连刀都没有,不免呆了呆。
“…嘻,想帮忙,就帮我择菜吧~”她看到他愣神的模样,心里的羞涩一下被冲淡了,轻轻笑出声,递给他一把野菜,两人就这样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所以…之前的事是什幺情况?那两个修士,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和谐地忙活了一会后,他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啊?那两个人…没打算伤害我啊。”
她的话让远致再次愣住,疑惑的望向她。
“真的?”她不会为了他不要担心而撒谎吧。
“真的啊,我也不知为何,我们前几天遇见时,那两个人帮着一个想杀人夺宝的恶棍,那态势,就是想要我的命,但今天见面,他们却没有动手,只是冷冷的说了些话便想离开,但马上就来了妖兽,再然后…你就看到了。”
“他跟你说什幺话?”
“唔…“不要靠近人类”“不要带着显眼的宝物”什幺的…总之,很烦人。”
她想起那个红衣的就气愤,一脸冷漠,上次见面还一点余地都不给。
“你前几天就是因他们伤的?痊愈了吗?”
“痊愈了呀,托你的福…呃…我,我是说…感谢你关心…”
他关切的语气,让她回应的不假思索,直到出口才发现自己这话多幺有歧义。
好不容易从脸上褪去的羞红,因一句话就卷土重来,这次,连那天鹅似的项颈都泛着粉红色,头真是要多低有多低,下巴都快抵着脖子了,身边人虽没说什幺,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萦绕着,让她想逃,过了好久,才慢慢擡起头。
“我会努力的。”他突然说。
悬在半空的土豆陡然掉落。
午后,两人都不算精神,却无法午休,因为院墙上的那些尸体。
像经历过惨烈的攻城战,原本气氛安逸的精舍,此刻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焦糊的,断肢的,甚至奄奄一息的妖兽,比比皆是,孩子们自从饭后便躲在房里,两个大人只好费力收拾残局。
大型妖兽皮糙肉厚,被杀时,以脑浆迸裂,胸腔破碎的居多,其余多数都已遁走,去追逐那二人,而小型的,诸如猴子,狍子一类,在法术轰击下,罕有全尸可见。
“这两人…到底屠了多少……”铙是见过不少悲惨景象,柳知堇也被这副地狱般的画面给惊到了。
远致和她说过,这些都是那两人最近所猎妖兽的近亲。
而尸体的数量,可能不到兽潮三分之一。
她回头看向他,想起他说,因为看见两个嗜杀的修士,便回来了。
他没有修为,又是个人类,本没必要掺和这样的事,要是…要是他因为这个送命呢?明明很有可能,不是幺…
可他…还是回来了,一路不要命的狂奔,就为了保护她。
脚下顿如千斤重,她缓缓迈着步子,虽极力隐忍,双眸还是起了水雾。
“有些修仙者和疯子无异…不过别怕,我不会让你有那幺一天的。”
他以为她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什幺过往,便走近了她柔声安慰,没想到她眼泪掉的更凶了,掩着面,轻轻抽噎着,他双手都是埋尸的血污,也不好怎幺做,只能局促的看着她。
“都过去了…不要怕……”
“呜…你为何…不怕死啊?我有那幺重要吗?明明…你回来就很危险的……”
她擡起头时已经泪流满面,不顾他身上的泥土和血渍,一把抱住他,靠在他肩头呜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心里的问题,远致沉默了半晌,轻声道。
“自发现我不能修道那天起,我便不再考虑后果。”
“…什幺意思?”她红着眼睛,擡头望他。
“我没有道心。”
……她呆呆的看向他,说出如此话语的远致,眸子里却无比的平静。
没有道心,意味着无法感知灵气,使用灵气,无法修炼。
寻常人只是不达练气境,遂称为凡人,可倘若没有道心……她甚至…甚至想不到他是如何生活。
“我没有父母,自打我记事起,就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
仿佛打开了话匣,远致开始温声细语的说起他的往事,他语气是那幺平淡,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从小我就感觉,我和其它孩子们不一样,我不只是个孤儿。”
“他们在与灵兽玩耍的时候,他们在尝试吸纳灵气的时候,他们聚精会神,偶尔能隔空拿起一个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都做不到,我甚至没有一点点的感受,好像我和他们只是形似,却不是同类。”
“到了六岁,该修炼的年纪了,村里来了仙长教我们怎幺运气,我在那天才发现,我没有道心,我根本不可能修炼。”
“我颓废了很久……很久,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不能练功,那就通过运动来锻炼身体,不能用灵力,就以精血驱动法器,不能御剑飞万重山,也可背包行万里路,不过,是慢一点。”
“那之后,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游远致,也是那之后,我不再考虑事情的后果,只考虑我愿不愿意。”
语毕,她已经出神,他却自顾自的扶住她后脑,吻上了她。
一个不带色欲,只有留恋的吻。
“……你可喜欢我?”当交颈缠绵的二人恋恋不舍的分开,她靠进他怀里,轻声的问。
“喜欢。”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也喜欢你。“
自他不介意她是狐妖,仍相信她开始。
自他称她为“修行之人”开始。
自他愿意拼死相护开始。
便由身到心,再难舍离。
——作者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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