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崔翮刚才的话是一道惊雷,那此刻他的打算便如将她投入冰窟。
被他一时禁锢还不算,他还要她的一生一世吗?
不,不止一生一世,连死后做鬼都不得自由。
崔翮没有注意到她瞬间的低沉,只以为她还在震惊中,想到了昨日赵福和白氏对自己说的话,他继续道:
“我虽荒唐,却不至于这般不负责任叫你一直住在这里,你总归是要入府的,否则待你有了身子,孩子出生,你难不成还没名没分?”
孩子……原来不止要她,连孩子的主意都打上了。
终于意识到这种沉默不对劲,崔翮皱眉,握住了她放在锦被上的一只手,只觉触手冰凉。
“阿芜,怎幺了?”
纪芜猛然擡头,望进他眼里的眼神冷得像冰。
“二爷,我听明白了,你要纳我,府中夫人没有意见吗?”
崔翮道:“这事便是她昨日提的,不过这事上她做不了我的主,我之前也有此想法。”
不知道是何时萌生的,或许第一次要她之后他就已经决定了,和她之间绝不是一晌贪欢,崔翮做事素来雷厉风行,既如此,早纳晚纳都一样,即便有小小困难,又如何难得住他。
何况昨日赵福还同他说,纪芜在服用避子汤药,这些汤药服多了女子后易不孕,依照他如今宠幸她的次数,她服的越多越不好,他从来不曾将她如烟花女子般对待,这汤药自然要停,若有了孩子……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念头,她的孩子,有了生下来就是。
再结合白氏所言,崔翮竟觉得这个方法很是不错,白氏娘家衰颓,也无助力欺负纪芜和她所生的孩子,何况她本性贤惠,愿意将庶子认作亲子教养,既全了纪芜母子情,她又能坐稳日后当家主母的位置,他也能同纪芜长久恩爱,确实一举多得。
崔翮认为纪芜不可能不同意,她从前要和自己闹,大约也是觉得他不过玩玩,可如今自己是正经纳她,以她如今尴尬的身份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纪芜冷笑:“贤妻美妾,崔大人这齐人之福可是享得好啊。”
每回她生气,都会改口叫他崔大人,崔翮觉得她着实有点蹬鼻子上脸了,也不悦道:“你不同意?做我的妾难不成还委屈了你?”
再想到她之前说不愿意的理由,是要做正妻,他不曾当真,她也没有再提过,莫不是两人在床第之间的胡言乱语她还当了真?
崔翮脸色拉下来:“你难道真的想要做妻?纪芜,别说如今你这般身份,就是从前的你,也做不了我的妻。是我纵惯了你,叫你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人贵自知,收收你的糊涂劲!”
他还真信了自己当日的话,纪芜讥诮地看着他,还想继续听听这男人还有哪些自以为是的发言。
“我与白氏乃是三媒六聘,自小定亲,她为人也是端庄持重,性格沉稳,这样的主母日后也委屈不了你,我非那等为色所迷的人,绝不可能做出什幺宠妾灭妻的事来,那种不该有的念头,你尽早绝了……你若执迷不悟,这样的性子以后怎堪养育孩儿,便是国公夫人也容不得你!”
他将利害陈述清楚,想来她也该听明白了,若是旁人敢有这种妄念,他大概只是冷笑一声弃之不顾,可在她身上,他却愿意多费这些口舌,给她个机会。
纪芜即便尚且腿软,却也坚持下床来,她第一次,一刻都受不了再待在崔翮旁边。
见她披了件外袍,裹住适才还在他怀中承欢的娇躯,崔翮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做什幺?”
纪芜黑发如瀑,站在床前冷冷地盯着崔翮,即便此时的她一无所有,浑身只有一件外袍,她失去了家世、钱财清白,甚至自由,可她依然不愿低下头颅,清冷的声音响起:
“崔翮,今日我便告诉你,你不用觉得为难,更不必因为我的‘不识大体’恼怒,因为不论是你的妾,还是你的妻,我纪芜都不稀罕!你就是双手捧到我面前,我也不要。你以为我从前和你说的话都是吃醋,是在欲拒还迎?枉你位高权重,宦海沉浮,可真是长了一对摆设的眼睛啊,连一个女人的虚情假意都看不出来吗,还是你那自以为天下第一的脑子里面,就不存在被女人厌弃这个选择,哈哈,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她眉目舒展,仿佛真的找到了什幺快慰之事,不遗余力地笑着,笑着讥讽他:
“这幺多天,你知道我还能忍受在你身边靠的是什幺吗,就是我告诉自己,虽然被你睡了,可我还有一半是自由的,有朝一日我依然能回浣衣局去。我宁愿永远做个浣衣局里的罪臣之女,我也不愿意在你身边多待一天!杀人诛心,你还要把我囚到你那什幺劳什子国公府去,旁人看那是富贵膏粱地,在我眼里,人间炼狱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