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窝在车内,怀里搂着沉睡的安子,皱眉思索了许久。
韩泽身上应该是藏了迷魂香在的,不然,她是怎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架不住此人的攻势。不过是委屈得要哭而已,怎幺就心软同意他了?
这样的失误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不管韩泽再怎样乞求,她也绝不让步。
下定了决心,少女的面庞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时值晌午,马车在一片绿野上停下,帘子被掀开,韩泽对着厢里浅笑:“杜姑娘,下车了。”
厢里的少女却不为所动,她扬着下巴斜睨着来人,“怎幺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下?”莫不是要谋财害命?
韩泽只是笑笑,把帘子全部撩开,一片风景美不胜收。杜若不由看呆了,习惯性地扶着伸过来的手便下了车,却没注意到这手自握住她的就再也没松开过。
这并非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绿野,而是挨着一侧石崖,石崖与绿野交接处汇聚一方形泉水,汩汩注入明昌池。
杜若拽着韩泽往泉水边走,看到池中有一种鱼,逆流游入石崖缝隙内,很是新奇。
“这是什幺鱼?能吃吗?”她蹲下去看,语调微扬,整个人兴奋不已。
韩泽也跟着蹲在了她身边,指给她看:“这鱼通身浅红,首尾之间有缕线一样的金丝,故名金线鱼。金线鱼中段多脂肪,为明昌池珍味。”
解释了一番,他低头看向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鱼咽口水的小姑娘,心里蓦地一软,柔声问道:“想吃吗?”
杜若的眼睛还没离开鱼,只是点了点头,便觉身边突然一空。韩泽已经下水去捕了,没多久,便有两条通身浅红的鱼在他手里摆尾巴。
阳光照射下,鱼身金光粼粼,看着很是好看。韩泽把鱼在岸上处理了一番,找了些散木搭好火,又借杜若的刀削了几根签子,穿好后烤起鱼来。
而杜若只需坐好等着吃,看着韩泽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她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等鱼被处理好放进手里时,她便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虽然有些烫,但鱼的肉质鲜嫩美味,一丝腥气也无,很快便被她吃得精光。
在她吃的过程中,韩泽却没吃几口,只是一直看着她笑,在她看来此人笑得颇恶心。杜若眼不见心不烦,索性别过脸去。
待了没多久,氛围在韩泽的注视下越来越不对劲。杜若实在受不了,草草起身,拍了拍衣上沾到的土,冲韩泽扬了扬眉,“走吧。”
等下午到了沿途的一家驿站,杜若同初见安子一样,点了许多清淡的小食,督促他吃下去。
安子小口啄着粥,却在观察杜若的神情,轻声问道:“主子,韩公子是何人?”
“是……”杜若本想说是收留她的恩人,可想到那温柔眸光,始终开不了口,只堪堪敷衍道,“是张狗皮膏药。”
见安子还是一脸疑惑,她伸手过去按了按他的头,“快吃吧,吃完多歇会。估计后日就能到安陵了。”
安子道了是,便低头继续喝粥,可听了她后半句时,又擡起头来,“为何要回安陵?”
杜若心知安子对她是极为忠诚恭敬的,要是实话实说恐怕不能让他乖乖待在安陵。因此她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单手托腮,眼里含着浅笑,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直瞧得安子默默缩着脖子,始终不敢与她对视后,杜若这才开口:“安子,你觉得梓瑜妹妹才貌如何?”
少年的耳根染上一抹浅红,头埋得更深了,“杨姑娘贵为王族,奴不敢肖想。”
“你心甘情愿一辈子为奴?”
此言一出,安子直接跪下表忠心,“愿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本想激发他野心的杜若,被这话堵得不知是该笑该气,一巴掌直呼安子后脑勺,痛心疾首道:“有点志气!”
“誓死守卫主子的安全,便是奴的志气!”
少年字字铿锵,一身傲骨却跪在她面前。杜若被人义正言辞地撅了一嘴,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她擡手又要打,却看到了他脖颈后斑驳的紫痕,瞬间止住了动作,默默坐回凳子上。
未曾想到儿女情长和野心都劝不动她,杜若只好换了个说法。
她瞥着地上的人,也不出言让他起来,只沉声道,“安陵郡这两年不安稳,有人意图谋害郡主这族旁支。由你去护卫梓瑜一阵子,我是放心的。”
此番话虽说的委婉温吞,然气氛中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安子道了是,便被勒令继续用食。
杜若看着他吃完了所有吃食,便不发一言回去了。
一进屋,杜若便倒在榻上,和自己生闷气。她有点恨自己为何要打安子那一下,他待自己是极忠诚的。
在屋子里懊恼了半晌,思绪便被三声轻扣打断。
本以为是店小二,她便让进了,谁曾想,是韩泽。
来人提着一篮子吃食,隔着老远便能闻着香气。
“你来做甚幺?”杜若本就情绪不对,见到他语气更满是戒备。
“见你今日没吃多少,我借厨房为你做了些饭食。”韩泽把篮子放在桌上,正欲布菜,手腕却被扣住。
杜若抿紧了唇,声色冷硬道,“不必。”可她却不敢看来人的眼睛,侧头瞪着桌上的饭食,像是和它有仇一样。
韩泽见状了然一笑,另一只手像是扇子一样,自饭菜上方朝杜若的方向扇了扇,笑眯眯地问道,“香吗?”
自然是香的,那股香气直往鼻子里窜,杜若一时间有些动摇。转念发觉自己被人当成小孩子戏弄,她又羞又恼地瞪了韩泽一眼,却陷进一片温柔乡里,神情都不由自主的松动了些。
许是那双眸子太过温柔,杜若急忙低下了头,避免和韩泽直视。僵持没多久,肚子被饭菜勾引得实在难受,她只好用鼻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于是两人坐了下来,等韩泽布好饭菜,出于矜持,杜若这才小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狡辩:“看你做饭不易,我赏脸吃上两口。”
看着小姑娘每一口吃的虽少,可速度却在不断加快,下筷夹的菜量也越来越多。韩泽从善如流地给她夹了好几块她最爱吃的小炖肉,还特意处理干净了肥的部分,边夹边回道:“多谢姑娘厚爱。”
谁料一听这话,小姑娘瞬间停筷,擡头瞪了他一眼,“谁说爱你了?本……姑娘才不爱你呢!”又埋头把他夹的肉快速吃掉。
口是心非的模样颇讨喜,为了逗她,他还是接住话继续演了下去。韩泽自嘲地笑笑,“的确,是我一厢情愿地爱着姑娘,姑娘并不爱我。”
音调无奈又凄凉,听了这话,再美味的饭菜尝起来也索然无味。杜若放下筷子,看着他,他虽深情款款地看向自己,但眼角的红却骗不了人。
这副模样,像极了那夜他对着自己欲哭无泪的样子,心蓦地一软,险些又要缴械。
安慰的差点脱口而出,杜若还是强行止住了,她咬了咬牙,“韩公子,故技重施是不管用的。”
闻言,韩泽收起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笑道,“不愧是杜若姑娘,果真聪颖。”
杜若:!!!
骗了人还能把这般无耻的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她还是头一回见。杜若被气得直朝他飞眼刀,岂料此人就像没看见一样,仍是和气地冲她笑着。
杜若愈发不想理他,之前看在吃食的份上愿意和他交谈一番,现在更是理都不想理,看见这家伙就来气。
她摔门而出,只留韩泽一人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