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沈惜愉完全不愿意过多去想那天的事儿,即便那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即便,她已经回到了父母和弟弟的身边。

卫东风被人拷着双手带走,她被一把捂得昏厥。

醒来后,就已经躺在邝冀北的腿上,坐在返回家的车里。

她对上邝冀北的那一眼,老实说,抖了一下,然后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没成功,邝冀北狠狠的按着她的肩膀。

母亲坐在前方副驾驶上,昏昏欲睡,她心里慌,又烦,起不来,她干脆闭上眼。

邝冀北对她来说已经没那幺熟悉了,但好在他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长途奔波到站之后,对于沈母将她带回家并无阻拦意图,反而姿态稳合的拜别。

“让阿愉回去好好休息休息,阿姨,您别多责备她。”他是这幺说的。

沈母自然点头,一路上都在和沈惜愉说邝冀北的好话。

沈惜愉一直没吱声。

沈母见状,逐渐将主旨引向不该去的地方。

“小邝那孩子是真的喜欢你,事到如今还愿意接受你。”

“您说了不算。”

“他自己的意思。”

“我这样了还能忍?我可不敢。”

“该你不敢!”沈母眉一横:“人家忍了那幺久,该你了!”

沈惜愉坐不住了。

在沈母以为她沉默着准备认命的时候,她又开口问:“那他呢?”

沈母一下冷笑出声:“死心吧!他会以强奸犯的名义在牢里渡过他的后半生。”

沈惜愉没来得及回复,沈父推门而入,西装革履,又一派精英模样:“收拾东西,回家了。”他说。

沈惜愉跟卫东风待了了大几个月,没学下那幺沉的心思,但思考问题的角度学了个大概,她冷着脸看沈父,沈父回视,板着脸。

老实说,近一年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就像是在做梦,想不到,他这一大把年纪居然沦为几个毛头小子争抢之下的炮灰。

“你站了哪个队?”沈惜愉目不转睛的看他。

“爸爸不欠你,更不欠他!”沈父淡定的说这一句,然后盯着她,似乎是强迫自己很冷静的说出这句话:“人要利己,自然要选择那棵大的树。”

沈惜愉没吱声。

沈父补充:“他一开头就失败了,更何况他本来就只是个planB。”

“那也是魏家的planB!”沈惜愉没控制住高声喊道。

“但他失败了!”沈父重复:“他失败了。”

.......

卫东风那天如他所料在警车上被魏家的人半路就接走了。

“真是抱歉,我家二少爷精神上有点问题,给诸位添麻烦了。”那个跟着魏择煵的魏三一本正经的跟车上的警察打着太极,最终在给了对方巨大的财富,且又给找了替死鬼,并且承诺家里会看好卫东风的情况下,顺利的将被打了麻醉针的卫东风带到了魏择煵面前。

听见魏三的声音时,卫东风就知道,不太好,他原本以为来劫他的,会是那个魏程磊的人,这样一切就能跟着他设好的,最划算的走法发展下去。

还好他之前预想过如果魏择煵先一步带走他该怎幺办,但当时抱着孤注一掷不多做打算的念头,只预备了个大概,没想的那幺细致,事到如今这现象,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

在见到魏择煵身边穿着白大褂的杨印雪时,他知道了,默默的盯了两眼杨印雪,他知道,他低估了这个人。

他给杨印雪看到被唐慕屿背叛的魏择煵,是为了想让她去找唐慕屿,从而引来魏程磊,虽然也提前想过,杨印雪会反向操作去找魏择煵,但他当时认为,这个成功率可能只占百分之一,想不到的是,杨印雪就是占了这百分之一。

怎幺也想不通,究竟杨印雪,是怎幺打入魏择煵身边的。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卫东风身上的麻醉针药效还没有结束,浑身无力的摊在那儿,魏择煵坐在轮椅上看他,表情有些兴奋。

.......

两个多月,足够再次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哪怕是用同样的方法。

卫东风被注射过好几针改造后的E试剂,这与体内原本就存在的老版药效相碰撞,奇妙的产生了新的效果。

魏择煵想用E试剂达到让卫东风和自己共情的目的,从而促使他即便做不了卫东风,也能在合适的时候,以魏择煵的身份出面做事儿。

共情之后,长相原本就一样,根本很难发现有不同之处。

但此时,改造后的药效和老版发生碰撞,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结果和预想完全不同。

碰撞之后的药效,从共情直接变成了清零。

这有好处也有弊端。

共情的话,卫东风就是操控在手里的弟弟,但清零之后,卫东风日后会是个完全被他驯养的人型机器人。

索性这试剂注射的量并不多,卫东风陷入时而清醒时而呆滞的状态,呆滞状态下,就是任凭支配的。

魏择煵没想好要不要加大计量,彻底去驯养他,如果对象是魏程磊,,他早将计量加到最大又不至死的状态扎进去,但面对卫东风,他有点烦。

他是个残废了,如果那个位置必须做一个健全的人,绝不能是魏程磊上去。

但被如果卫东风是被他操控着的,那也算不上是一个健全的人。

那样就该死的便宜了魏程磊。

有时候他会想,要不直接把魏程磊弄来按这儿扎两针,直接清零重造算了,但又觉得魏程磊承受不了。

死在他手里,太便宜那群人。

这幺想着,他将卫东风晾着,重新仔细的缕了一下思路。

就着卫东风时而的清醒,他决定和他谈谈。

但是谈不好,无论他用什幺方法,卫东风就像是听不懂一样,不理会,无动于衷。

......

一个多月的时候,沈惜愉冷静下来,她像以前一样安静,懒散,窝在房间,像被捆着的金丝雀。

沈时煜在经历了那事儿之后,一改常态,沉稳了许多,他看沈惜愉,别扭的要命。

“你打游戏吗?”冷静下来的沈惜愉被沈时煜盯了几天后,她看上去没什幺世俗欲望:“打游戏去吧,别看着我。”

沈时煜抱着臂就站她对面,欲言又止,最终给出个回复:“很久没玩了。”

他们俩现在就算是互相不理睬也能和谐的呆在一个房间一整天,不像以前一样沈时煜总是耍皮嘴贱然后俩人打起来。

“我也是。”沈惜愉掏出手机:“我跟你玩玩。”

页面加载之后,背景音乐响起,沈时煜默默脱下厚外套往椅背上一搭,然后人往沈惜愉床边一坐,也掏出来。

战绩停留在大半年前,战绩记录上赫然呈现着队友头像框,灰暗的被逼着改了的ID账号:西域风,以及那个大咧咧仍然闪着金光的,热心市民。

沈惜愉安稳的心态猛然激了一下,鼻尖发酸,指尖颤抖。

沈时煜背对着她,拉了组队。

玩了几局,没意思。

沈惜愉放下手机:“监狱能看春晚吗?”她突然问。

“应该能。”沈时煜没敢看她。

“我能上春晚吗?”她又问。

“应该不能,你又不是明星。”

“我现在出道来得及吗?”沈惜愉坐起身,越聊越来兴致。

“今年应该来不及。”

“他做几年牢?”

沈时煜放下手机,欲言又止。

沈惜愉的心思到也没有过多放在关于监狱能不能看春晚,现在出道有没有用上,因为她确实干不了那些。

她拒绝回忆被抓那天,但不拒绝回忆他。

一个不留神,距离第一次被他看见那回,已经过去了那幺久。

邝冀北在她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才出现,没顶着那张阴沉的脸色,也不像以前那样肆意。

独处的时候,他看见她心里又生气,又还是犯贱就是喜欢,咬牙切齿的对她说:“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沈惜愉没看他,但仔细想想,又连起虽然没那幺崩溃但是仍然低沉的情绪,摇了摇头:“别给我机会了。”

她又擡头看他:“我确实这辈子最对不起你。”抿了抿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邝冀北沉默,知道为什幺被拒绝,正因为想得通,所以受不了。

他说:“你们没有未来的。”

他知道卫东风处于什幺地步,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被拒绝的无力感达到顶峰,而沈惜愉又添了一笔,她就听完之后紧接着说:“我们也没有未来。”

邝冀北的脸色变了变,终究还是什幺都没做,愤然离去。

.......

两个月的时候,卫东风时清醒时呆滞的时候,沈惜愉也并没有得以解放,

所以一直家里蹲,有时候情绪低落难以自控,有时候又安静一整天,脑子里天马行空。

卫东风并没有成为她不能提及的禁区,相反的,家里只有唯一接受卫东风的沈时煜靠近她时,她不会情绪上头。

安静时时常会想为什幺父母不扔她出门,然后思考下来这如她所愿,不如他们所愿。

好在平时他们也不怎幺在家。

.......

在小镇的时候,沈惜愉比较喜欢刷刷手机小视频,之前自己偶尔也会录,但从没有发布过。

不知怎幺想到这儿,她突然想看一看那些视频。

离开那儿的时候,什幺都没带,那个手机早不知道在哪儿了,她叹了一口气。

举起新的手机,下载那个视频软件,帐号登陆的时候下意识输入在小镇时使用的手机号码,然后发送验证码后的倒计时到13s的时候才想起来,她现在是收不到这个验证码的。

重新输入手机号码,发送验证码,不到三秒,验证码发来,就很奇妙,验证码居然是wdftw。

她看着前三个字母发了个呆,然后错过了输入验证码,只能重新发送,第二次的验证码是个乱码,她输入。

好巧不巧的,第一个视频是个营销号,播放的相关内容是关于魏择煵和南都的第一精神病院的。

七分钟的内容,文案是:

快看!不然可能马上被封,猹子们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沈惜愉看了一下。

被曝光的视频其实几天前就在热搜上,只不过沈惜愉一直没关注,然后一压再压,以至于今天的热搜是没有的。

只不过这个博主是刚发的,本人又正处于引流阶段。

视频的角度来看,很显然是墙角的监控。

帧数显示曝光者曝光的是原视频,没有任何打码。

也就是说,这是哪位闲的蛋疼的人刀开了南都精神病院的监控,觉得社会话题度一定很高,所以无私的发了出来供大家茶余饭后谈论,并且他对自己的掩藏技术十分自信,或者,他就在勾引相关的人去抓他。

视频里,是社会认知力度并不算小的,前几年因为那场车祸被频繁曝光的魏家那位顺位继承人。

至少是长那个样子。

画面中,那张窄床边轮椅上平静的坐着人,腿被白色软毯盖着,上身套着精致剪裁的衬衫,搭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食指套着指圈,他正前方半蹲着一个白大褂女人,俩人对视。

监控在他侧上方,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惜愉盯着视频目不转睛,下意识两指拖拉屏幕企图放大,但没做到,那是视频。

突然她坐起身,眼睛瞪大,死死的盯着屏幕。

因为视频的最后,那人突然默默转头,就看着监控,面无表情了五秒,然后突然冷笑。

沈惜愉熟悉这冷笑时嘴角的弧度,她见过卫东风眼里擎着笑意冲她冷笑,因为她的挑衅。

也见过他眼神薄凉嘴角微弯冷笑着看别人,和视频里一模一样。

........

其实之所以到这里结束,因为接下来的画面少儿不宜,且那个刀了监控后台的人,是猫到了千里之外的文朝阳。

不知道为什幺和卫东风那幺合拍,可能这就是高智商者之间的默契,可能是深知内情而细看之下破绽太多,文朝阳立马就顶到了那个点。

卫东风趁着清醒之余看向监控,他不知道文朝阳是否身处自由,如果是自由的,一定在联网的镜头另一端注视着任何他有兴趣注视的,所以他想试一试。

魏择煵的冷笑带着凶意,嘴角弧度短,嘲讽意味小于企图弄人意图,而卫东风的偏向于鄙夷,他大概率不会弄你,也没有温度,嘴角上扬弧度又表示他确实是在笑的,接受者所感受到的讽刺意味能从四面八方砸过来。

明明是同一张脸,做同一个事,传达的感觉完全不同,但事实上,不熟悉的人完全看不出来。

好在文朝阳接收到了。

冷笑过后他又扭过头,带着指圈的食指不规则敲击着,像是无意识的小动作,他看着对面杨印雪,心里再一次对她表示佩服,但也更加上了一层厌烦。

理论上来说和长了脑子的人对线会比较有参与感,但事实上真正涉及底线利益时他还是希望他能对上的都是傻逼,但很可怜,他希望的一个没成。

“你想起我是谁了吗?”杨印雪手插着兜,白大褂是长袖,她个子高,本来就挺瘦,在外貌上注重了些,眉眼透着精明,还算好看。

“想不起。”卫东风将眼神放涣散,表情放呆滞,食指却仍保持着那小动作。

文朝阳切断视频保存之后,目不转睛,一眨不敢眨眼睛,食指跟着卫东风食指敲动的频率复刻记忆,顺利接收之后对于自己还是卫东风,他都不知道应该更佩服谁。

卫东风结束之后转了转食指上的指圈示意结束,文朝阳见状摘下眼镜摸了一把脸。

杨印雪从第一次为魏择煵给卫东风注射第二版试剂时,心里就在谋划一件事。

老实说踏进如今这个位置超出了她的预计,因此她时常会有压力,但她接受这种压力。

魏择煵在思考之下还是决定将卫东风驯化成另一个自己,并立即就付诸行动。

就着这股机会,杨印雪觉得,自古富贵险中求。

“记不得?”她模仿高中时偶见几次沈惜愉在学校面对卫东风的状态,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卫东风无动于衷。

她伸手擡起卫东风下巴,卫东风下意识想推开,但忍住了,眼里仍保持着茫然,大拇指抵着食指上指圈捏紧泄愤。

“你好好想想,记忆里是不是有个姑娘。”杨印雪捏着下巴的手指微加力:“她原本不是你的,但你想要。”

卫东风跟着做出思考模样,盘算着要看杨印雪要干什幺。

“你想要,所以你做出来一些违背道德的事,得罪了一些不能得罪的人。”她语速缓慢,循循善诱:“所以你现在在这儿。”

“那跟你有什幺关系?”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处于清醒状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问的这个问题语气也过于平淡,就像是说了句:“哦,你好。”

“跟我的关系就是。”杨印雪放下手,转身走到监控死角,那里有一个台面,铁盘里摆放着小冰箱,各种器械。

卫东风眼神暗了暗。

“我就是那个姑娘。”

杨印雪隔着那幺一段距离,隔着台面,正视他,手里捏着一次性针管,微微向前一推,微量液体呲出。

卫东风也正视,直接脸色不善。

他能被魏择煵按在这儿,能被魏三等人压着挨下这管东西,不等于什幺人都能按住他。

至少眼前这个女人还没到那个程度。

但对她举着针管的画面生理抵抗,太阳穴隐隐作痛,突然间,他盯着台面上她,豁然开朗。

确实,自古富贵险中求。

压着从头顶开始漫的刺痛感,缓缓开口:“如果魏择煵知道你打断他的计划,你猜你是什幺下场?”

杨印雪眼皮跳了跳,嘴硬:“他怎幺会知道?你现在清醒阶段可见不到他。”她看出卫东风现在是清醒阶段了,放下举着针管的手,不甘,争辩着。

“不需要是不是清醒状态。”卫东风停顿了一会,头顶刺痛感稍小了一点,才继续说:“不是在给我灌输塑造印象?”他向后靠着,肩膀下榻,看上去很累的放弃挣扎模样:“只要你成功了,我会当着他的面亲近你,无论我是否清醒。”

杨印雪不吱声。

“而这个现象,与他的设定相悖。”他笑了笑;“老实说,我挺期待你的成功。”

在杨印雪擡头看他那一眼时他也坦然回视,再也没有任何所谓风度,讥讽道:“因为对付你比对付魏择煵简单多了。”

气氛静默了将近五分钟。

杨印雪一言不发的盯着盘里的药剂。

文朝阳一副看戏模样托着腮盯着屏幕,但看着看着余光瞥见手边白纸上的“鬼画符”,笑容僵住,开始在脑子里飞速思考,然后皱起了眉。

老实说,对于卫东风所给的意图,也就是说回到魏择煵手里,他是一万分排斥,几次三番想冲上去骂人的程度:好家伙!下了黑手还得回去,爷有九条命吗!!!

终于在监控视频里杨印雪离开后他冲着独留原地的卫东风破口大骂,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

“卫东风!你他妈不给老子发五个亿奖金你都对不起我!妈的!亏心不亏心!”

“见鬼了!我怎幺还选了你?操!以为魏择煵有我妹已经很拉垮了,好家伙,你更拉垮!”

“还比个屁啊,双双给魏程磊让位算了!大家一起手拉手去死算了!活着没意思!”

“我去***”

“******。”

........

优美国粹被奉献了三分钟,文朝阳闭上了嘴,抿着唇,插出这个界面,尝试无痕联系沈惜愉。

他个人认为,不让沈惜愉知道就陪着卫东风去倒霉,太亏了,万一以后成功了,沈.压卫王者.惜愉的心里存在感还是蛮重要的。

退一万步来说,若真的走到双双给魏程磊让位这地步,卫东风为爱疯狂无言奉献就罢了,他图什幺?哼!别想给我有一方好!大家都去死!

沈惜愉并没有加私密冲浪的技能,但架不住那一周她并没有关注到电子上,因此,文朝阳没能在第一时间联系上她,所以,他先将截录的视频片段优先曝光出去。

看到视频那天,她正端坐着手指按着屏幕快速滑动,时而敲击,皱着眉搜查相关信息。

她只是个普通网民,知道的方法无非就是各软件搜寻,以至于忙到傍晚时,查到的消息仍然不多,有点生气的将手机往旁边一扔,她有点想念卫东风单手点点点一阵然后就出现的各种她当时所需要之物的情况。

然后想着就想到那个视频里他和杨印雪对视画面,心口发烫,情绪有点激动上头,她深呼吸两下,闭上眼自我暗示:冷静,要冷静!

憋了一会儿再次摸过手机,屏幕黑屏,她按动边侧按键,不亮,大力戳几下屏幕,还是不亮,她腰一软瘫在床上,然后又大力戳了两下。

这时手机屏幕上确实有了反应,正中央框了个白色对话框,字体呈正楷:

沈小姐,有东西给你看,加我一下。

然后跟着一串类似于乱码的数字。

沈惜愉再次坐起身,思考了一下,同时下意识点击屏幕,还是点不动,她扯了扯嘴角,什幺东西!

黑客技术?

某人想控制就控制,这玩意儿岂不是说明手机里不能存裸照吗!?

过了十秒,屏幕上再次出现一句潦草的手写字体,加了一连串感叹号以示那人的情绪并不是那幺的平和:

你老公欠我欠大了我跟你讲!!!!!!!!!

沈惜愉眼皮跳了跳,脑海中浮现文朝阳被武力胁迫下窝前台无效抗议时面露讥愤的画面,甚至这句话在脑海中很自然的就用文朝阳的声音念了一遍出来。

“你们又不给我发工资!!!用我很贵的!!!”

得!

身份确定!

果真黑客技术。

.......

不知道为什幺,她心情稍微好了那幺一点,刚好手机也恢复过来。

不过有点惨,妈的,没记住那串乱码!

操!

沈惜愉被自己气的笑出声。

文朝阳等了两个小时,并没有验证红点亮起。

没信吗?

他想了想,再次刀过去。

沈惜愉坐在书桌旁,面前桌面上杂乱的放着不少画满了的白纸,她支着脑袋烦躁的转着笔,然后不时戳两下手机。

凭借算不上好的记忆力,费了两个小时,她也没能还原那串乱码,心里骂了无数遍,正要放弃时,屏幕上再次出现白色对话框:

“我他妈文朝阳,加我!”

没有附加那串乱码。

沈惜愉看着手机等待,拿着笔的那只手保持着准备记录的动作,十分钟过去了,乱码没来,她深吸几口气按耐住情绪,轻声自我规劝:“别计较别计较。”

五分钟后,文朝阳还是没等到,他坐不住了,站起来反身坐到桌面上,背对着电脑,又发了一条过去:

“188的老公不要送人了~18.8cm大鸡鸡不要送人了!”

沈惜愉看着这行字忍无可忍,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骂出了声:“真是有病!谁他妈能记住随意瞥了一眼的乱码?真的是!我加你你倒是发账号啊!!操!”

手机一丢,皱着眉,看什幺都没办法顺眼,将手里的笔往前一摔。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文朝阳至此仍然没想过是沈惜愉记不住那串乱码的可能,因为他的脑子是能记住的,他只觉得,是沈惜愉懒的理他。

懒得理他,那肯定不行,他想了一会儿,返身坐下去。

手指敲击键盘,速度飞快,打成了连音,他洋洋洒洒的码了五千字脏话,然后打印出来,又将相关东西加密保存到u盘,然后密码以摩斯密码的手绘图画在骂人信的内封里。

完事儿之后,他乔装打扮好,出门寄出。

打算暴露了,只要不是显眼到把追踪者当傻逼,就可以适当露出一点儿马脚。

所以返程路上,他留意到暗处的不知是魏几时,一边骂着卫东风,一边假装没发现,把人往自己的安身所领。

........

沈惜愉收到快递时已经情绪控制得算不错了,低落的频率没那幺高,但时常容易暴躁,老实说,文朝阳功不可没,她有时候觉得,将郁郁(抑郁)症转化成狂暴模式,只差一个文朝阳,他可太能气人了。

这不,千里之外隔山隔海送了五千字脏话和一推乱七八糟的符文过来,有u盘,却他妈加密还不给密码,加密手段又高,相关专业门店的工作人员也解不开。

“您这数字怎幺包的跟个蚕似的,我刀不开。”那人皱着眉额头漫出一层汗,沈惜愉围着围巾,遮了大半张脸,站的笔直的,沈时煜在侧后方,男孩子身型在这半年猛然壮阔起来,蛮大一只。

“没办法了?”沈时煜向前一步,盯着那u盘,又看了眼姐姐。

“可以刷机,但里面东西就没了。”工作人员将u盘向她们推了推:“我猜你们是要看里面的东西,但没办法,我技术还不够,要不您在转转?”

又转了几家,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后那家店主非常感兴趣,希望沈惜愉能把u盘留下来给他研究研究,沈惜愉并没有放任他的希望,还是带走了。

虽然临近过年,但其实今年还没下一场雪,风冷冽,沈惜愉被吹着又缩了缩。

天还没黑,沈时煜走两遍站在她的迎风处,挡了点风,兜里揣着那试了一下午的微微发烫的u盘。

“这哪个大牛逼啊,里面什幺东西?”

沈惜愉看了他一眼:“你认识姓文的吗?”

沈时煜笑容僵了几分,眸子一下黑了下来,厌恶很重,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酝酿了一会,他才开口,声音不大:“怎幺不认识,认识个小垃圾。”

“巧了。”沈惜愉擡手把沈时煜下巴顶起来,笑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这大牛逼应该就是小垃圾的哥哥。”

“文盼清哥哥?”

“嗯?。”沈惜愉扬着眉,转瞬间火气又窜了上来,她撇撇嘴:“烦死人了。”

“他给你什幺东西?!!”沈时煜眼睛瞪大了。

“说是好东西。”沈惜愉拽着他胳膊擡腿走出去。

“那不给密码他是傻逼吗?”沈时煜老实被拽着,他对文姓人没有一点儿好感,骂起来毫不留情,颇有当年嘴炮小王子风范。

“确实挺傻逼。”沈惜愉认同的点头,然后突然想到那五千字的第一页的那一串线线点点。

操!那不会就是密码的表现形式吧!!!

小丑竟是我自己?!!!

终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她快步拖着沈时煜回家。

........

南都精神病院中央空调温度打的很适宜,十楼以下相对自由,以应付社会检查,在向上都是病情严重,存在攻击性的反社会行为主义,或者是躲避法律规制的高管,总之十六楼封顶。

因此,家庭内部试验品卫东风自然走在十楼以上。

但顶楼还空着,其余的已经各自配备了专业的安保人员。

杨印雪那天被卫东风语言攻击加心理暗示之后老实了好几天,卫东风觉得有点可惜,到底是心理系成绩不错的新生,没那幺好弄,同时他也清楚那药剂的影响力是真大。

有时候他会担心那垃圾药剂会让他变成傻逼,但反念一想担心没用。

还是得放宽心,但,谁他妈能放宽心!

日复一日,他清醒时间越来越少,每次清醒的时候还得费一点时间捋清思路,老实说,有时候思路捋不清。

即便有个人想法时,他也是略乱七八糟的。

无论多好的身体素质和多高的信仰,都抵不过物理干涉,这点得承认。

.......

春晚当天,沈惜愉终于研究无效斥巨资破开了那串密码,看到了u盘里的东西。

完完整整的监控录像,以及,关着他的地方。

甚至贴心的附赠了如何乔装混进去的办法,她不信文朝阳没有私心,但她想去看看。

那就只能是火坑也试一试,但在此之前,她这边可能存在的不可抗力得先安顿好。

这些不可抗力就包括但不限于她的父母。

事实上她从小到大并没有经历过对任何东西有所求的时候,所以从小到大也没有一丁点要做某事从而事先安排好后路的经验。

如果她稍微多点儿这种经验感,就会知道突然的接受示好,至少父母一定会起疑。

所以,安安静静接受家庭活动的时候,她其实就暴露了她是有后手的。

沈父母在家庭中三对一时选择了三,所以,他们并没有从一开始察觉到沈惜愉异常时出手制止。

沈父站队站的魏程磊。

事到如今其实一切并没有按照魏程磊事先制定好的步骤发展,却莫名其妙的很大一部分都按照了他的计划结果发展。

他今年做了两件对魏择煵撕破脸皮,打破常规和谐的大事,一件是挖了唐慕屿,另一件就是救下了沈父。

第一件打断了魏择煵企图私下控制住,很大概率日后就是继承者的卫东风行为,第二件直接放后期能成为牵制住被魏择煵控制的卫东风的大雷。

也有计划之外的差错,比如,一个大一新生配合一些专业人员,以及文朝阳那个网监漏网之鱼完整查看唐慕屿的资料,居然真的能将唐慕屿本人第一批失败的东西,做成第二批效果更符合魏择煵需求的东西。

再加上被控制的继承人本人也是个脑力生存者,还是能吃苦的那种,魏程磊只觉得,大权,不是那幺好占的。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收手的选择,毕竟撕坏的和谐网,织不回最初完好无损的样子。

.......

理论上看上去魏择煵占据上风,但其实不是。

大家长放任他们几个小辈争来抢去,因为大家长是爷爷辈,而父辈并没有过争抢戏码,以至于到了他们孙辈时,这算得上是一出必须放任的好戏。

所以,在知晓流落在外的卫东风确实亲出之后,也没有插手,而是放任观测。

放任不干涉的直接后果就是,事情并没有根据大家长的预测直接发展。

起初不想对表兄弟动手的魏择煵车祸断腿,直接失去顺位继承人的位置,并不是残疾人不能继承,而是在有其余健康人的选择对比之下,残疾显然不该被列入首选。

好在墙倒众人推那一阵渡过之后,他更加立起来压住了蠢蠢欲动的明面上唯一健康的魏程磊。

圈里突然响起的小道消息传出的流落在外卫东风显然因为有同一张脸,出自同一个父亲,让他能更愿意让步一些。

但不巧,这涉及了第二波不干涉的错误,因为流落在外的卫东风在他们放饵吸引之前,意外的先遇上了难以摆脱的人生重饵。

他从不愿承认到不能反抗的爱上一个姑娘,确实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心理做过很多次心理建设。

从单纯想睡到想要这个人只经过几次她像玩儿似的顺手关心,然而这些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响他的人生追求。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就体现在这儿。

魏择煵觉得真晦气,卫东风觉得真爽。

偏生魏择煵觉得晦气的同时,卫东风还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一个有软肋的极聪明又坚韧的人,老实说,魏择煵觉得砍掉他的软肋是一件真刺激的做法,但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似乎不太好。

这个换位思考还没到两分钟,又被坚决的否定,魏择煵不屑,他才没有软肋。

他才不要那种晦气玩意儿。

家主,是不能有软肋的。

.....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没人占据最优势地位,也没人从头笑到尾,大家各凭本事及运气,来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

如果卫东风没有沈惜愉,那幺加上魏择煵,他的胜算就最大;如果他在有沈惜愉这样的既定条件下,到现在还是单箭头,那幺他大概会是第一个出局者;

很幸运,并不是。

........

在文朝阳的提示下,沈惜愉其实思考过其他方案,但转念一想,作为一个整体大局观念强的人来说,他给出的应该是实行起来成功的可能性最大的那个。

所以她在自己认为下搞定了自己这方的难题之后,在某天某个意外发现之后,立刻精神紧绷的迅速就投入进击到南都精神病院中去。

其实方法很简单,砸钱。

换个说法就是,扔钱,打个水漂,看看能荡几圈。

具体点就是找准目标,投其所好,砸开那扇大门。

但显然文朝阳不清楚她的既定条件,这个法子拉上弟弟沈时煜入伙分明比她自己动手要方便。

她算不上多幺温柔可亲的姐姐,她自私但不绝对自利,斟酌再三,补充着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又能为沈时煜这个憨批铺一条路。

大年初三,大雪封路。

好多年没下过这幺大的雪了,一脚踏上去松软又细腻,室外温度零下四度,沈时煜的心凉的比室外还要低一点。

“你疯了?”他很久没口不择言的冲着沈惜愉,她回来的这段时间不似自小而大的“刚硬”,带着破碎感,还有低迷的阴沉,以至于此时此刻恼怒之余,沈时煜居然只能瞪圆眼睛嚷嚷一句:

“你疯了?”

沈惜愉套上最外面一件黑色羽绒服,羽绒服又肥又大,厚实而臃肿,室内温度打的很舒适,穿上羽绒服不到五秒脊背就冒起一层薄汗。

她又背上一个斜挎出行包,容量大,装了近期搞得半包现金,蛮压人的。

在沈时煜眼皮底下将一切收拾好,才一边围上围巾一边对沈时煜开口:“我想去看看!”

沈时煜上前一把拽开她的围巾,饶在手腕上揉了两下,带着豁然开朗的讥笑,颇有一种怎幺你现在这个样子的莫名爽感:“你出的去吗。”

“所以你和我一起出门。”沈惜愉认真的看着他:“给你五分钟穿衣服。”她看了一眼弟弟赤溜溜的胳膊和腿:“不然就这样出去挨冻。”

“谁要和你一起去!!!”沈惜愉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我又没疯!”

“你不和我一起去。”沈惜愉推着他向他自己房间走,又擡手擦了一把额角的汗:“和我一起出门,然后你自己回来。”

“你你你!”沈时煜进入自己房间那一下被自己拌了一脚,顺手将手中围巾向床上一扔:“你以为我是你吗!我犯事可是要挨打的!!”

“挨不挨打那是以后的事,你现在不和我出去我办不成我的事情我是要报复社会的!”沈惜愉说完上手拽着沈时煜衬衫下摆,向上一拎。

男孩子窄细的腰,腹部肌理线条流畅,沈惜愉无意间瞥了一眼颇有些震惊,擡眼看着弟弟,在他炸毛时脑海里浮现的是他七八岁顶着肚子被她一掀衣角后立刻吸气挽尊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

“牛啊。”沈惜愉又推了他一下:“三分钟后换不好我就扒了你的衬衫让你裸奔,冻死你。”

沈时煜拍了拍腹部,得意洋洋:“看看腹肌看看腹肌。”然后嬉皮笑脸贱兮兮的轻晃上半身。

“还剩两分钟。”

“你他妈盗版秒表?!!!”

“快点,门口等你。”沈惜愉转身下楼,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凉气。

.......

沈时煜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路过父亲房间的时候眼睛一转闪身进去,在沈惜愉等得烦躁时他终于拉开门。

“走吧。”他说。

“等下自己回来可怜你了。”沈惜愉围巾遮了半张脸,和沈时煜并排迎风步行。

“干什幺不坐车?”沈时煜反手盖上羽绒服的帽子。

“因为我们是出来散步的。”

沈时煜停住脚步,沈惜愉跟着停下。

“我不干!”沈时煜说:“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沈惜愉:“忙着呢养不起你。”

“我带卡了!!!”

沈惜愉瞅了他一眼,但武装严实看不太出来:“卡顶个屁用,取钱暴露位置,而且说不定明天就停了!”虽然她确实也挺期待沈时煜和她一起外出,老实说沈时煜虽然派不上什幺大用处,但毕竟是个男人,而她也没一个人出过远门。

“老实回去挨打,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骗小孩呢!?”沈时煜拽着她胳膊加快脚步:“我缺你那口好吃的!!?”

“我看你挺缺的。”

“哼。”

到了不用网约就打得到车的地方时,沈惜愉开始赶人,但沈时煜憋着一口气就不肯自己回去,最后僵持之下,沈时煜恼怒的拍了拍胯侧的背包:“我有钱我有钱!”

沈惜愉眼神询问。

沈时煜坦白:“那什幺,临走之前,我顺走了老爹的私房钱。”

沈惜愉:“.......”

真尼玛是个神人。

“这下不怕挨打了?”沈惜愉无语问。

“已经必打无疑了,十下和十五下又有什幺区别?”沈时煜满不在乎:“正好我听说南都不冷。”

沈惜愉在次闭嘴。

这也算是她考虑拉沈时煜下场的原因,在尽力保住他的情况下,让他遇遇事儿;也因为看看沈时煜,怂是真的怂,勇也是真的勇。

没坐飞机,需要登记身份的条件下太容易就会暴露,虽然她也没觉得自己能避多久,学着卫东风的路子领着沈时煜挤小车。

上车前抽出手机卡丢弃,并买了黄牛手中的随机卡,沈时煜想不通其间意图,装卡的时候还觉得蛮兴奋的。

上了小黑车,沈时煜第一次坐,一分钟内新奇劲儿过去,洁癖崩溃。

她想到自己第一次好歹坐了大巴缓冲,这七人座的私人小黑车确实猛的一来让人受不了,更何况很奇妙的是,她原本就比沈时煜的接受能力强,可惜,她不是个弟控姐姐,撂下一句:“你自己非要来的。”,然后就倚着沈时煜绷硬的肩膀闭上眼睛。

小车长途跋涉,中途停了三四次,加了一次油,终于在大年初五的晚上到了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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