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阿黎才悠闲自得的骑上了小电驴,开往市里的五金店。路旁的田野被当地居民种满小麦,青绿色的麦穗随着风的方向摇摆,草木葱茏,满目皆是生命。连蝉也不甘寂寞,竭尽生命献上自己最聒噪的鸣叫,不死不休。一直向北走,会经过一条碧绿的窄河,穿过年岁已久的石桥,继续往前开,从破碎的水泥路变成宽敞的沥青路,边界消失不见,人潮越来越拥挤,高楼林立的裕城一直在那旁观着世事变幻。
阿黎先是去了相熟的五金店购买水阀的元件,老板一看是阿黎,脸上颇有些得意的意味,嘴上依旧苦口婆心的劝道,“早跟你说买贵点的,一分价钱一分货,你看这才多久又坏了吧。”
阿黎乖巧的点点头,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注意力早被街头的艺术家吸引了去。阿黎自认为去市里的次数不多,竟然每次都能遇见艺术家,猝不及防的偶遇让阿黎思考起飘渺的缘分一说。
有时是在夜市,别人在摆摊,艺术家在卖唱,他从不接受点歌,只是随性而和,想到什幺唱什幺,虽然词不达意,阿黎却总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苍茫的广阔之意。
有时是在雨天,路人都躲在屋檐下躲雨,连阿黎也不例外,她缩在便利店的休息区,喝着一杯热茶,透过玻璃门窗,等待雨停止的那一刻,她看见艺术家目空一切,无视骤雨降落,不紧不慢的背着一把破吉他走过裕城的大街小巷。
他的衣衫褴褛,胶鞋已经开了口,露出黑黝黝的几根脚趾,他不在乎任何东西,没有什幺能够阻挡他前行的步伐。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想知道他要去哪里。他像是城市里的蛇鼠,树干上的白蚁,他的存在对于裕城来说,只是惹人生厌,毫无用处的垃圾。
人们谈及他的时候,戏虐的称他为艺术家。
艺术家走到公园,随意的在一处绿茵地盘腿坐下,凝神看向远方。公园的游客络绎不绝,孩童的纸鸢在碧蓝的天空下,仿佛活了过来,栩栩如生,倒有几分鸟类翱翔的姿态。阿黎跟在艺术家身后,在离他稍远的地方也躺了下来,浓浓的青草气味萦绕鼻尖,身下的草植刺啦啦的,挠的阿黎痒痒的。太阳暖烘烘的照在她的身上,连微风也温柔的轻抚过她的脸庞。她再一次听到清脆悠扬的琴声,一反常态的,这次艺术家的琴声不再沉重颓丧,音符跳动着奏出温柔绵长的弦乐。
或许是因为那首优美的曲子让阿黎的心情大好,回麦村的路上她一直哼着歌谣,火红色的晚霞洒在她的身后,紧紧的追赶着她的身影。池塘边的橘子树下,男人正逗弄着村里的野猫,往日脾气暴躁喂不熟的小猫们,此刻竟然乖巧的蹭着男人的小腿,围着他伸着懒腰,缱绻缠绵。金色的夕阳映在男人的脸上,原本冷酷的俊脸也难得的带了几分柔色。
男人擡起头朝着阿黎所在的方向,似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那双澄澈的棕色眸子里不知为何总是染着一层哀伤的底色。天色愈来愈暗,燥热了一整天的风,总算一改性子,不急不徐的吹散白日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