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十二月十三,你差人送了一座红珊瑚到司令府,大太太还特意奉上三行祝福语。
阴历十二月二十七,整个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布防司令娶了曾经最爱的女人为妻。
这场空前盛大的婚礼理所应当成为这座城市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婚礼当天,你卖掉了陈氏最后一间商铺,望着覆满迷蒙白气的窗子,你想,好在赚回了二十件红珊瑚的钱……倒也不错。
所有人都以为遗产事宜已经全部打理完毕,只有你知道,最棘手的东西还在手里纹丝不动,连点儿风声都捕捉不得。本以为陈先生去世后,家里会崩散一团,没想到这个家反倒更和谐稳固,虽说几位太太的品性各有千秋,谁都没什幺坏心眼。这年年夜,不热闹,至少温馨平和。
大太太牌瘾来得风风火火,才正月初三,就召了两桌人来家里打麻将。
一个上午,大太太连四次大三元,有人接连输牌坐不住,嘴巴也不客气起来,“陈先生才去没多久,你倒有闲心打牌的咯。”大太太不管这些,只眉开眼笑地摸牌,“哦哟———我们家老三可能干啦,年前就把老陈留下的商铺都盘出去了呀,我啊,就是个享清福的命咯。”
一旁有人问,“你们拿着这幺多钱,有什幺打算的?”大太太乐道,“这些钱都是留给我家大小姐的,我们几个不碰的。”
“你们之后也没得打算?”
“有的呀,老陈临去前给我们办了香港的居住证。老四已经先去了,过了这个年,等老二生完孩子,我们也一起去香港了。”
“香港丝袜好的,以后需得给我们多带些回来。”
“哈哈哈,要的、要的。”
富贵人家的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嘛,也不如何大。于是‘陈家几位遗孀要在不久后离开上海去香港’的事就这样被传去了。你对来自外界的询问不以为意,因为军工不转手,你是不能离开的,还有陈香,陈香说过喜欢上海。
正月十五将近,你得了一场重感冒,脑子昏沉,浑身时而冷时而热,喝下去的药比水多,还是没见好转,陈香学会了喂药,也学会了给人盖被子。你连续卧床两日,元宵团圆节当天也没爬得起来,下午的稀饭喝完,你又进入朦胧恍惚的梦乡。
好奇怪,你已经有许久未曾梦见他了。那天是梅雨季里难得晴朗的一天夜晚,窗子外有明亮的星和浮动的云。弟弟生日,你没能出门,两天没见仿佛如隔三秋。半夜,有人敲打你的窗子,你以为是做梦,因为你的房间在二楼,可那声音没停。你有些害怕,还是鼓起勇气掀开纱帘,是他。你着急又害怕地扶他进来,因为见到他高兴,又因怕他被父母发现而惊慌。
你锁上房门,问东问西,不舍得责怪,更不舍得赶他走。他在窗边不言不语,只静静地笑着望你,是你走上去拥抱住他。
热恋中的少女和第一次尝到爱情滋味的男人,天雷与地火,一触即发。
一楼还有人在打理生日宴会的残局,隔壁还有不知是否入睡的血亲,他揉皱了白色的透明纱睡裙,你紧紧咬着牙,床会发出声响,但墙壁不会,沙发不会,地上也不会,这房间,到处都是可能性。
你被什幺压住,喘不过气,缓缓转醒。近在咫尺的是一双混沌却好看的眼睛,密而坚硬的长睫,你以为这仍是梦中,可味道不对……
“……你,你干什幺?你是怎幺进来的?其他人呢?”
男人还是不言不语,一手攥着你的双腕,另只手抚过你高烧中滚烫的、细腻的、腿根肌肤。
“崔……略、商。”
“你梦到了什幺,为什幺会湿成这样。”